食物是中西式家常菜,喝的是西班牙紅酒和德國啤酒。
白遼士嗆咳幾聲,推推鼻樑上的眼鏡,對妻子說:「我到那邊喂佳兒,你陪客人慢慢吃。」抱起女兒,一手端執女兒的小餐具,父女倆移位沙發上,邊看電視邊吃飯。
「我忘了『兒童不宜』。」丁睿睿瞥一眼離座的父女。父親正溫柔地擦著小女兒臉上的飯粒。「白先生很細心。」
狐仙幽幽一笑。「遼臉皮薄,你的言詞太直接,他尷尬了。」
「這樣啊!」丁睿睿呵呵笑著,喝掉杯中紅酒,又喝乾一瓶啤酒,然後問:「羅老闆呢?」
羅悅抬眸,微笑。「話題很有趣,睿睿小姐不用顧忌。我很想多瞭解女性的想法。」視線凝在賈志矜臉上。
賈志矜看他一眼,靜靜喝著酒。
「不錯嘛──」魔女曲肘撞撞羅悅,與丁睿睿隔桌乾杯,豪飲起來。「他這樣的男人,才夠資格聽我們奇女子的言談!」
「嗯,這事是得聽聽『真男人』的肺腑之言。」丁睿睿繼續往下說:「你知道嗎?羅先生,我呀,跟妖精最早認識了,這大美人兒有怪癖……」
羅悅停下挾菜的筷子,偏首,一臉好奇。
「我們的大美人兒呀──重欲不重……」
「睿睿,你喝太多了!」賈志矜出聲阻斷她的話。
「你讓她說嘛,妖積──反正是大家都知道的往事……」魔女起哄著。
丁睿睿笑了笑,盯著羅悅說:「以前有很多男人喜歡妖精的,可妖精只想要人家當性伴侶,怎麼也不跟人談情說愛,她呀,講條件時,不摻感情,理性得很……後來怎麼了,你知道嗎……」
「沒有後來──」羅悅突然插了一句,讓賈志矜望向他。他對她一笑。
狐仙扭開一罐可樂,氣沖爆出來,蓋子彈出窗外。
賈志矜面無表情地撇開與羅悅對望的眼,挾菜吃飯。
「你怎麼知道,那些男的全被嚇跑了!」丁睿睿叫道。
羅悅低低笑著,仰頭喝酒,放下杯子,眼神深暗地瞅著賈志矜。「不是嗎?」緩慢的聲調,彷彿另有涵義。
「女人一旦表態不想戀愛,只想上床,反而把男人嚇跑!」魔女的嗓音很強勢,一點羞怯靦腆也沒有。「男人其實都是膽小鬼!哈……」
「也許男人只是床上功夫不好──」羅悅或許也是喝多了酒,說起話來有些失分寸,目光沒自賈志矜臉上移開過。
賈志矜不吱聲,站起身,面朝窗戶,好一會兒才轉回頭,微笑地說:「我吃飽了,你們慢用。」她走到白家父女坐的沙發邊。
「你們別顧著說閒話,幫幫我吧,這罐可樂冰過頭……結果炸了……」狐仙嘴裡柔柔地念著。
幾名婦女旅館的住客,從房裡走出來,談笑聲多了起來。睿睿聊著創作時吹玻璃的趣事;魔女在說她幾年前參與一項爭取女性生理假,如何將塗了紅墨水的衛生棉丟向總統府,以突顯訴求的社運事跡。羅悅為這些奇女子,拍著手,氣氛越來越熱絡。
賈志矜坐在單人沙發裡,一個晚上下來,美眸沒再往餐桌方向多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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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燈一盞亮過一盞,樓梯口的曇花開了。月色有些黯淡。
喝過飯後茶,羅悅偕同賈志矜離開婦女旅館。今晚其實喝了不少酒,但他酒量很好,不曾醉過,還是可以開車送她回家。
他本以為好友來訪,她會留在婦女旅館過夜,與睿睿、魔女、狐仙聊個通宵,結果她似乎不這麼打算。
車子開到她住的公寓大樓,她邀請他上樓坐坐,他沒拒絕,根本不可能拒絕!他一直想知道她的──
她沒和家人住,一個人獨居,生活空間充滿現代感,很時髦、有品味──名家設計的義大利沙發沿牆回轉一個馬蹄形,S形的書架鑲嵌在牆中,電視上方掛著威廉.巴特蘭的科學描述繪畫「加拿大鶴」,史瓦羅夫斯基的水晶擺在透明櫃裡,喝茶用的是麥森瓷器……
她泡的英國茶,有點麻舌。羅悅啜飲一口,將杯子放回桌上,掀開扇貝造型的白色音樂盒,裸體的維納斯跳了出來,奇妙的白色泡沬像海水,旋轉出詩意樂音。
賈志矜走進房裡,換了一件曳地長袍裙,玫瑰紅顏色,絲質的,V領胸口極低,鑲滾蕾絲邊。她走出房門,拉開客廳落地窗的簾幔,然後轉身,站在玻璃門前,面對沙發上的他。兩人有點距離,中間隔了五呎見方的桌子,大理石地板,光亮鑒人。不知是月光,還是燈光,把她全身的曲線都勾勒出來。
羅悅注視著她,忍不住輕輕歎息。
「你為什麼要說那些話?」她開口。
羅悅一愣。
「你覺得,我應該知道多少男人的床上功夫?」她沉靜的嗓音像無聲綻放的蘭花,雙眼一眨未眨,凝定在他臉上。
羅悅僵在沙發上,一動也不動。音樂盒中的白色泡沫不再繞著維納斯轉動,房子瞬間顯得幽深。她不是不想跟許久未見的姊妹淘暢談至天明,只是心情被打壞!她不是單純要他送她回來、開門歡迎他上來喝茶,只是關起門,教他把話說清楚!
「我們的關係,不需要『尊重』,隨時任你拿來說嘴?」她又說。
這話讓羅悅站起身來。「我很抱歉。」已經到達無法再緘默的時候,他看著她,眉眼沉凝,甚至認真,讓人覺得他天生的笑臉消失了。「抱歉──」嗓音跟表情一樣,有他前所未有的嚴肅勁兒。
空氣帶點涼冷,掠過絕美的臉龐,她旋身往房裡走。羅悅移動步伐跟進門。她一個晚上完美無缺的優雅姿態,隱藏一種情緒──
羅悅走上前,從背後抱住她,懊惱地將俊顏埋入她發裡。她轉身推開他,後退幾步,看著他。
「你今晚想要我對不對?」說著,她的手往後伸,拉下衣服拉鏈,藕臂一抽,裙衫滑落腳踝。長袍裙裡,她什麼也沒穿,雪白的肌膚,瑩瑩如冰,這一刻,她不是性感,而是冷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