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潮?是的,裡頭沒有怒濤襲天,有的只是光線充足的明亮氣氛,但這些都只是外人所見的假象罷了,只有那些資深的幕僚人員才知道,在柏宇徹那淡淡的溫和笑容下,透露出的是再清楚不過的訊息——老闆火大了。
靠向椅背的姿勢為柏宇徹增添了一絲慵懶的貴族氣息,交疊的雙手置於平滑結實的腹肌處,指尖不經意地點著。
「你的意思是說,經過一個月的努力,得到的只是『不行』這兩個字的回答?」黑濃的眉微揚,柏宇徹視線淡淡地掃過桌上那本攤開的「Gems&Gemology」寶石及寶石學系列季刊——翻開的那頁上頭有張艷麗的容顏,水漾的瞳眸閃耀的是自信的光芒,雖只是半個手掌大的照片,卻已教人覺得艷光逼人,但吸引他的並不是那張面容,而是另一張新款設計的戒指近照。
老闆雖然從不板起臉,也從不罵人,永遠都是噙著抹淺淺的微笑,但不知為何,只要老闆那溫和的眼光一掃過來,他們就會興起辦事不力的罪惡感……張經理下意識地掏出手帕拭著額角的汗,口袋隨著他的動作翻出,白色的內裡襯著鐵灰色的西裝顯得特別突兀可笑,但在此時,卻沒有任何人笑得出來。
老闆在季刊上看到了這個新銳珠寶設計師的作品後,立刻要他們將她網羅到「海潮」
旗下,下放的權限無上限,也就等於只要那位設計師有法子讓他們答應她所開出的價碼,一切成交。
這件事在「海潮」內部引起極大的轟動,但從不曾有人質疑過老闆的能力,他們相信能將「海潮」帶到如此地位的人,行事絕對有他的道理。也因此,他們派出的人信誓旦旦地出發了,捧著無上限的極高榮譽,信心滿滿地去了——但卻全部鎩羽而歸!
「這一個月我們一直努力和夏小姐達成協議,但……」他的汗拭得更急了。
「把小關調去,讓他先放下手邊的事。」將他手下最傑出的公關人才派去交涉,對她也夠重視了。
張經理吞吞吐吐地說:「小關……前天才去過……還被夏小姐放狗追到了馬路上……」小關被狗追得領帶鬆了、西裝髒了,就連皮鞋也掉一隻,那回到公司的狼狽樣差點沒將其他同事給笑死,他那時也笑得多開心吶,眼淚都流出來了,可悲慘的是他現在只想流眼淚,根本完全笑不出來啊!
那個向來能言善道、打扮體面入時的小關被狗追?柏宇徹濃眉微挑,轉頭看向一旁的秘書褚澄觀。
褚澄觀點點頭,想起小關那時的模樣,原本嚴肅的嬌顏也忍俊不禁地帶著點笑意。
「就連張經理也親自登門拜訪過,不過張經理遭遇好一點,是被吸塵器『請』出門的。」
「哦,竟連張經理也出馬了?」柏宇徹單手支著下顎,望向張經理,眼底帶著淡淡的調侃笑意。
張經理只能尷尬地回以苦笑。說出去誰信?他在珠寶業界可也是說得出名字的!結果踏進人家的門檻才遊說不到五分鐘,吸塵器的轟隆巨響立刻掩蓋了他的語音,隨著強力吸嘴的逼近,他只能步步後退,最後退到了門外,得到的是當面關上的門扉。
她,到底有多自信,竟連「海潮」也不屑一顧?柏宇徹指尖一揚,褚澄觀立刻遞上那位設計師的資料。
夏,一九九八年畢業於GIA——美國寶石協會紐約分校,近年開始發表其設計作品……其餘的是一些關於夏的基本資料。
「夏小姐住台北市?」修長的手指翻過紙張,他淡道。
「是。」張經理點頭,還好她住台北,否則這路途勞頓所花費的人力和時間可多了!
從沒遇過一個設計師這麼難搞的,就連上回從蒂芬妮挖來的首席設計師也沒刁成這樣啊!
修長的手指將「Gems&Gemolgy」合上,柏宇徹似笑非笑地睨了所有人一眼。「看來,該是我出馬的時候了。」
???午後陽光射入清幽小巷,巷子兩旁是類似日式木造建築的眷村,間或揚起的微風帶起了地上落葉,其中一片飄進了巷底那戶人家的院子裡。
「汪、汪!」一隻長毛大狗趴踞地上,緊盯著那片落葉,發出興奮又緊張的叫聲。
「笨!只是片落葉而已。」院子中拿著水管替草坪灑水的夏笑罵道,一時興起,手上的水柱往大狗噴灑而去,大狗連忙跳開,但因為體積過於龐大,動作過於遲鈍,屁股的毛還是濕了一片。
它看看自己的屁股,再看看笑得開心不已的主人,不悅地悶哼兩聲,黑亮的大眼無辜又可憐。
「小笨蛋,不服呀?」夏寵溺笑道,關了水龍頭,過去撫弄它的頸子,大狗立刻忘記了前仇,仰躺下來,舌頭哈哈地吐著,一臉舒服樣。
柏宇徹走到紅磚矮牆前,看到的就是這一副人狗和樂融融的景象。
他摘下墨鏡,深邃的眸光帶著一絲審視,掠過她裡在紅色T恤下的曼妙曲線,牛仔短褲下的修長美腿,最後停留在她的臉上。
季刊上的照片是艷麗的,卻不及本人的十分之一,因為平面的照片無法表達出她舉手投足間所流露的獨特魅力。
偏褐的長髮隨性地盤在腦後,將她優雅的瓜子臉形完全顯露;眼梢含媚的鳳眼,紅灩小巧的朱唇,她的五官是絕對古典細緻,卻又奇異地帶著野性的魅艷,毫不吝惜地宣告著她的美,即使身著簡單的T恤短褲,依然奪人目光。
那只活像大型布娃娃的長毛狗,就是將小關追得落荒而逃的惡犬?而笑得燦爛明亮的她,就是將他公關部門完全擊潰的女夜叉?笑意不自覺地浮現,性感的唇微微勾起,柔和了他高大身形所帶來的霸氣。
她會用什麼方式對待他這個上門遊說的人?柏宇徹開始感到一絲期待。
雖然遲了好一會兒,但大狗總還是發現了外來者的侵入。「嗚……汪!汪!」聲音是警告的,可身體還是眷戀不捨地仰躺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