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放。」他堅定的說。
她抬頭望進那雙無畏的眼眸。為何他不怕她?為何他能這麼直接的說出他的想法?為何他不像她那樣恨黑風堂?難道他忘了黑風堂利用他的妹妹逼婚?
「你認為錯的是我?」她尖銳的質問。
白永健搖頭,「錯的是他,但你看看他,」他讓她直視眼前勉強昂然站立的老人,「他失去了所有子女,失去了原本愛他的女人,還即將失去性命,臨死之前沒人愛他,只有人恨他,難道他不正在為以前所犯的罪受苦嗎?」
可不是嗎?黑風堂早已經生不如死了。
黑雪君看著黑風堂,生平第一次不是怨恨的望著他,而是同情他、可憐他。
白永健說得沒錯,在黑風堂的風燭殘年裡是可悲的,他的寶座被他最看不起的「女兒」奪走,他最引以為傲的男性「雄風」早已毫無作用,如今連那條老命都要被病魔吞噬……黑風堂的確可憐,的確可悲,他已經失去一切。
「老頭,你真可憐。」她冷冷的說,期望獲得一點點報復的快感,卻懊惱地發現,在見到黑風堂臉上掠過不堪時,她為何沒有高興得大笑?
她更加口不擇言傷害他,也醜化自己,「何必等到半年,你現在自己解決不是更痛快?不然等到你躺在床上,你以為我會狠不下心對你下手嗎?不,我會一刀一刀刮下你的肉,讓你痛不欲生!」誰來阻止她?她覺得她變得好髒、好墮落,幾乎不像人……
彷彿聽到她的心聲,「雪君,不要說了。」白永健摀住她的嘴,「夠了,雪君,不要再講了。」他沉重的勸道。
黑雪君多想放任淚水流下,多想轉過身把頭埋進他的胸膛哭個夠,再也不用勉強自己逞強,面對眼前殘酷的世界,但事實總是令她失望,從小到大,一直都是如此。
「放開她,讓她講——倒——聽——多——。——風——羞成怒,氣青了臉,忿怒的揮舞雙手。
「不孝?哼,你有哪一點值得我孝順的?」她吼回去,卯足了力氣,「你又有什資格要求我孝順?」
握住她的白永健感覺到她全身在顫抖。
「二嫂,你太讓我失望了。」不知何時,白霂英已跑到她面前,與黑風堂站在同一陣線,「他是你父親,你怎麼可以用這種態度對他?虧他以你為傲,說你是他最得意的孩子。」
騙人!
黑雪君踉蹌地後退,靠進白永健的胸膛卻渾然不覺,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黑風堂怎麼可能以她為傲?黑風堂根本看不起女人!
「小英,不要說了。」黑風堂紅著臉把白霂英推開,粗聲粗氣的對上女兒,「再怎麼說我也是你父親,我說什麼,你就做什麼。」
黑雪君瞪著他,只看見黑風堂的嘴巴開闔,卻完全沒聽見他的聲音,轟轟作響的腦子想著:他以她為傲?她是他最得意的孩子?
不,不,不該是這樣的,她不相信她的父親會以她為傲,視她為他得意的孩子!如果黑風堂是這麼以為,當初就不會對她做那種事,不是嗎?
「讓開。」黑雪君暴吼,推開黑風堂往前奔去,她無法留下,無法接受白霂英說的事,所以她要遠離。
是的,她需要時間好好想一想,需要時間沉澱一下自己的心,計算這麼多年,從來沒算到這-著,當死神找上黑風堂的時候,她該怎麼辦?
「雪君,等等我。」白永健追上,及時鑽進她的車子。
黑雪君彷彿沒察覺到他的存在一般,轉動鑰匙,踩上油門,絕塵而去。
所有人都愣住了,傻了。風呼呼的吹,好冷∼∼
「黑爺爺?」白霂英驚呼地扶住搖搖欲墜的黑風堂。
「大爺?」風堂盟的弟兄也蜂擁而上。
黑風堂抓著白霂英的肩膀勉強站立,笑著對那些忠心的手下說:「我的時代結束了,現在你們的老大是黑雪君,你們只能聽她的話。」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回首過往,才記起太多錯,懊悔之餘,他還能有機會彌補嗎?
「唉!我是自作自受。」一顆清淚滑落老邁的臉頰,打殺半個世紀從不流淚,如今卻因為女兒深切的恨。恍惚掃過眾人,「阿雪穿上白紗很美吧?她是最美的新娘,對不對?」
在眾人紛紛點頭中,他含笑的腳一軟。
「黑爺爺?」
「大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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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雪君面無表情的穿梭車陣,一下油門一下煞車,直殺出市區,馳騁郊外,沿著海一直開一直開,永不停歇似的開著。
白永健坐在旁邊,一語不發,雖然胃液翻攪難受,還是強忍住,寧靜的看著她毫無表情的側臉,心裡只有一個念頭:陪她,絕不讓她感到孤單,當他知道她被生母拋棄,當他聽到她的生母縱然心痛還是決定捨棄她這個女兒的時候。
藍天白雲,陽光如煦,風掠進車內,揚起她黑色的發、純白的婚紗,他眼中的她,很美,一種蒼涼的美。
讓他忘了她是老大,曾經蠻不講理的掌摑過他,曾經毫不留情的踹過他,還毫不考慮的用火箭炮把學校給轟了。
在他眼裡的她,只是個迷惑的女人,在愛與恨之間掙扎,在生死漩渦中不知所措。
他想幫她,不只因為她是他的朋友,還因為她已是他的妻子,無論是什麼原因促使他們在一起,他跟她已經是夫妻了。
她是他的妻,他仍然不敢相信!在上帝的見證下,她開口說「我願意」,承諾了-生一世不因他的生老病死離棄他……
心裡洋溢著一股暖流。雖然知道未來的婚姻路不好走,但此——忍不住感動她是他的妻,他此生的另外一半。
「該死!」黑雪君詛咒,拚命踩動油門,可是車子就是不見前進。
白永健望向窗外,這才發覺她竟把車子開下沙灘,在沙灘上逐浪奔馳,然後車子陷在軟沙中,再也無法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