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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頁

 

  「妳走,別再讓我見到妳……」

  失望自夜色的眼中一閃而過,她不置一詞地拎起了擱在地上的包袱,頭也不回地走出院中,風破曉見了,忙追著她出去。

  冬日已盡,已是融雪時分,天氣因此格外寒冷,漫著雲霧的山階上,靜靜地迴響著兩人的足音,在離開了山階,已遠離山門之時,走在她身後的風破曉,見她的肩頭在風中微微瑟縮,於是他脫下身上的大氅,走至她的身後為她披上,並等待她的拒絕,然而她並沒有,只是持續地往前走,他走至她的身邊看著她的側臉,在那面無表情的芳容上,他尋找不到此刻她心情的蛛絲馬跡,但他卻一直記得,方纔她那不想讓人察覺的失望眼神。

  在肩上的大氅快自肩頭滑下時,夜色伸手將它拉緊些,但一手卻觸著了些微濕的濕意,她低首一看,只見大氅上沾染了點血跡。

  「手。」她突地停下腳步,沒頭沒腦地對他說著。

  「什麼?」

  「你的手。」她轉身看著他方才為她握住一刀的右掌,只見在他隨意的包裹下,沁出的血水已將他手中的綾巾給染紅。

  風破曉笑笑地將手藏至身後,「無礙。」

  「我二師兄那一刀可不輕。」她木著臉,伸長了手拉來他的掌心,扯掉他胡亂包裹的綾巾,仔細看了那令他皮開肉綻的傷口後,她不語的自袖中取出個小瓶,替他倒上些令他覺得刺痛的藥粉,再取出自己的繡帕替他重新包紮。

  身材高大的風破曉,低首看著她為他裹傷的模樣,突然覺得,眼前的她好嬌小,美麗的容顏、細心的動作,讓人完全無法聯想起她以往的身份。

  「自認識我後,你似乎不是傷就是病。」已經很習慣打理這種大小傷口的夜色,在綁緊繡帕時對他說著。

  他輕聲笑著,「這已是個常態了。」

  「離我遠點你就能保住你的命。」將它綁妥後,她才想轉過身,卻遭他一掌握住。

  「我不在乎。」

  一線天光自雲朵中露臉,直視著她的黑瞳,在陽光下泛著燦亮的虹澤,她望進他的眼底,一如以往,所找到的仍然是不變的關心,仍然是隱藏不住的熱烈,回想起方才二師兄和全師門的人的眼神,她覺得現下的自己,像是自毫無溫暖的隆冬裡,重回了春日的面前,不知怎地,這讓她覺得有點感慨。那些她極力想要尋找的人,皆帶著防備的眼神不歡迎她的出現,而這個她極力想要擺脫的男人,卻固執地帶給她他所有能夠給予的溫柔,即使遭挫,即使她常不領情,可她從沒聽他說過半字怨言。

  握緊她的大掌,出乎她想像的大,輕輕一握,便包容了她整隻手,一如全面包容她的他般,而此時微俯著身子的他,在她的眼中也變得好不高大,像座可倚靠的山,不變地在她身畔守候。

  「我不想說話。」輕輕抽回自己的手後,她別過臉,不想讓已經夠煩亂的心情因他而變得更加複雜。

  「我會安靜的陪著妳。」他也已經習慣了,照舊地走在她身後兩步之處。

  她不禁因此而停下腳步。

  「為什麼?」

  他大抵知道她想問的是什麼,「喜歡一個人,願為她做任何事,這需要理由嗎?」

  「我不懂。」她就是無法理解他的無怨無悔,對她來說,那根本是種癡心的盲目。

  「妳想懂嗎?」他想了一會,定看著她的背影,沉聲地問。

  「我——」

  他出聲阻止她,「別回頭,讓我說完。」

  聽著他那異於以往,再認真不過的嗓音,夜色有些心慌,在來不及逃開時,他似枷鎖般的話語,已將她困在原地。

  「自七年前見過妳後,這些年來,我一直思念著妳的側臉,日裡夜裡,所想的皆是妳。我想妳,無時無刻的想,因此想念妳,那已是一種習慣,一種只要我還活著就無法戒除的癮。」

  來得措手下及的剖白,令她胸坎裡那顆原本輕柔而緩慢跳著的心,在濃得化不開的情意裡,不由自主地加快了速度。她像是不經意打開了個藏在暗地裡不願見光的箱子,開箱後,就再也攔擋不住裡頭開鎖已久,渴盼能夠浴沐在陽光下的情意。

  「我常在想,妳過得好不好?是不是又那般日夜不分、筋疲力竭的在練刀?在妳成為帝國第一武將後,我則開始在想,妳的負擔重不重?會不會累?努力了那麼多年後,妳是否已得到妳想要的了?」他瞬也不瞬地瞧著她的背影,喃聲將無法對人傾訴的心情烙在她的背影后。「這些年來,我多麼盼望能再見妳一面,可我明白,我倆若是相見,那只會在帝國與天宮開戰的情況下,我不願我倆將會是在戰場上相見,因此我也和妳娘一樣,想見妳,卻不能見妳。」

  記憶裡早已斑駁的顏色,在他一言一句裡,在時光的川水裡逆流而上,將那些她早已遺失的過去一一帶回她的眼前,她忍不住緊屏住氣息,在他的揣測裡,回想著以往的他與自己,他那帶點落寞與寂寥的語音,像柄大錘,重重地捶打在她的心版上,在掩不住的刺痛中,所留下的,是他毫無保留的擔心,她從不知道,當她努力想在帝國裡往上爬時,有個人,關心的不是她的功與名,而是她自己。

  站在他前頭動也不動的夜色,很是後悔問了他這個問題,想逃,卻無處可躲,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將他的真心捧至她的面前。

  在她知道,曾有個人,是如何以想念著她過著日子時,她的喉際因此而緊縮著,那些明明就只是由思念所組成的話語,在入了她的耳後,並不像根輕飄的鵝毛般落下,而是像無數顆壓得她喘不過氣的大石般,令她沒有勇氣去面對他話裡那掩藏不住的深情。

  他低下頭,自嘲地說著,「我知道,在妳眼中,我或許不過是個敵人,只是個刀下敗將,以及一個讓妳感到厭煩的男人,可妳不知,只要能在妳身邊一日,就足以抵過七年的等待與相思,因為只要能看妳一眼,我就能再繼續思念妳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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