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我哥嘛,你知道他是腫瘤科醫生,啊我就強迫他幫我杜撰一張身體檢查的報告書,寄到你家,這下你知道我夠神了吧!」
林美美自鳴得意,甜芸卻聽得血壓下降;她的言下之意是——季騰遠是看了那張報告,才會有出人意料的轉變。
「我患了什麼瘤?」甜芸怔怔地問。
「最惡性的那種,肝癌未期啊,那才夠逼真!」
「完了、完了,難怪季騰遠會一副痛苦的表情,難怪他要我去看醫生,我才想呢,他怎麼會知道我胃疼……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以他老大的個性,知道真相一定會把我宰了……」甜芸喃念著,把臉掩在手心裡,胃又絞疼了。
「你在說什麼,你一點也不感謝我嗎?」林美美翻了個身,狐疑地看著甜芸,不知她是怎麼了。
「謝你的頭啦,看來我得連夜逃走才成!我竟還糊里糊塗地答應要嫁給他,這下糟了,我們剛剛還去拜了父母說明要結婚,他如果知道我其實是好端端的,說不定會抓狂!」
「你怕什麼,了不起瞞他一輩子,讓他永遠對你這麼好。」林美美天真地說道。
「這哪能瞞多久?!那種好並不真實,還真像我這個可憐沒人愛的在向他乞討愛情,他有沒有心甘情願還不知道,說不定只是同情,同情不等於愛情啊!不管,我還是得走人……」甜芸跳下床,著急地踱步,計劃著該怎麼跑路。「有了,先查查明天有誰不想飛的……我自願代飛,最好飛得愈遠愈好。」除了上飛機,以工作掩護來逃避他,沒有更好的方法了,她趕緊打電話去航空公司查。
電話才拿起來,手便被硬生生地抓住了。「你別說風就是雨,若你判斷得沒錯,那該逃的是我,我才是主謀,你去向他說清楚不就成了?」
「哪成啊!我若說了他肯定翻臉,甚至可能更嚴重!」
「他又不是獅子、老虎會一口吃了你。」
「你不知道,他就是啊!」一想到他嘲笑的嘴臉,冷峻的言詞,甜芸就已經無地自容了,哪裡還敢留在這裡?想等著壯烈成仁啊!
林美美沒轍了,由得甜芸去詢問,只能呆立在一旁,一臉歉疚。
甜芸一問之下有飛美西航線,下午啟程——總算有著落了,她落魄地跌坐在椅子上發怔,任由心不安地慌跳。
林美美看得出甜芸快崩潰了,覺得自己真是罪孽深重,她小心地坐到甜芸身畔,充滿歉意地說:「我是不是幫了倒忙?」
甜芸搖頭,握住她的手說:「你也是一番好意,由於你是善意,上天會格外開恩賜你無罪的。」
「難道你就一直飛,不打算回來嗎?總有回台灣的時候啊!」林美美問。
「能逃就逃,我無顏面對他啊!就算回來,我打算租個房子安身,不能再回到這裡。」忽然要落荒而逃,離開生活了二十年的家,她不只感到無措,心更是如刀割般的疼痛。但長痛不如短痛,發生這樣的事,她怎能再留下!
都怪她沒有勇氣去面對現實,但她寧願保留他最後的溫柔,也不想拚命去向他解釋,更不想面對他的數落和嫌棄……只是她沒想過,他們之間會這樣畫上句點。
「都是我害了你。」林美美無法釋懷。
「別自責了,反正幹我們這行的,有勤務才有錢領,我們這家公司又特好,不限定飛行時數,這下我一定賺暴了,連老本都有了。」甜芸自我解嘲,心情其實已沈到谷底。
「告訴我還有什麼可以幫忙的?」林美美環住甜芸的肩問。
「那你就幫幫忙,什麼忙都別幫了吧!」甜芸沈重地掩著臉哭泣。
「那你要保重了。」林美美也自責地哭了,沒想到她會把事情搞砸;她想再幫甜芸,就算彌補也行,她真想幫幫這個好友啊!
季騰遠在三樓房裡等候甜芸一起午餐,以為她和奸友相聚後會上樓來找他,但時間已逾午後一點,仍沒見到她人影。
他下樓找她,敲了房門卻沒人應聲。打開門,她的房間一派素淨,雪白的窗簾隨風拂動,卻不見她蹤影。
人呢?
驀地,他瞧見一張用細繩繫在窗前的紙片正在風中飄蕩,疑惑地走過去,將紙片扯近一瞧,上頭竟然寫著——
主子,對不起,我不能嫁你,你永遠都是我的主子,而我只能選擇自由的天空,真的對不起。
甜芸怎會無緣無故寫這個給他?季騰遠震驚到無以復加!
這是什麼意思?剛才她不是才好端端地和朋友待在房裡,什麼叫她只能選擇自由的天空,她怎麼可以開這種可惡的玩笑?
他甩掉紙片,飛奔下樓,她並不在樓下,奔出門外,車庫裡的小紅車也不在!
他心頭有不好的預感,額冒冷汗,抓住正要進屋的園丁阿叔問:「有沒有看到小姐?」
「小姐出動了,她沒跟你說嗎?」阿叔說。
出動?
「我看她拉著行李出門呢!」阿叔補上一句:「不過,我看她的行李好像多了一大箱。」
季騰遠心底駭然出現一個大問號,難道是她身體不行了,才會不告而別?!他匆匆掉頭上樓找出那張報告,打電話向醫院詢問在報告上署名的林姓醫生。
沒想到那位林醫師竟語意不明地說:「去問林美美,這一切她負責。」
林美美!
不就是剛才來找甜芸的同事嗎?為什麼要叫她負責?這是重症,她哪能負什麼責任?他想問明白,對方已掛了電話。
他重打了一次電話,對方竟然拒聽,季騰遠甩了電話,試圖在紛亂中理出事情的始末,但他一向精銳的腦子卻成了一團紙漿似的,什麼也弄不清。
他抱著頭,難以相信早上還那麼的快樂,一到下午竟忽然急轉直下;此時他心底只有惶惑和嚴重的下安!
剛剛他才看著甜芸和林美美在房裡……對,這一切都和林美美有關,他一定要找到她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