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家好高雅。
光是從外面看,就知道裡面肯定大得嚇人,花木扶疏的庭園一望無際,各式冬季花卉在園裡吐露芬芳,房子看起來有品味,住在裡面的人品味一定更不俗。
而她……看看她的左手和右手各提了些什麼?
她買了一束鮮花和一籃水果,但怎麼看都覺得很寒酸,知道少虎家裡有長輩,她卻窮得連盒燕窩都買不起。
「我爺爺身體很好,不需要吃燕窩。」聶少虎凝視著她煩惱的雙眸。「看到妳,他會比看到燕窩更高興。」
「真的嗎?」她的手心又開始冒汗了。「我好緊張哦,我不太會講話,如果他們不喜歡我怎麼辦?」
她沒有把握他的家人會喜歡她,畢竟她從來不是個受歡迎的人。
在家裡,她被母親厭惡、被弟弟欺負。
在學校時,她的內向被誤認為孤僻,她動不動就害羞、口拙也惹人討厭,除了思渝,沒人要跟她做朋友。
在職場上,她的內向讓她失去別人可以輕易求到的工作機會,她想到了上一個老闆開除她的理由──
不擅言詞、沒有企圖心、沒學歷,連跟客戶打交道都不會,跑外務就更不用說了,留下妳簡直是浪費公司的資源……
這樣渾身都是缺點的她,他的家人真會滿意嗎?
有時候,她甚至連少虎為什麼會喜歡她這個一無是處的人也懷疑。
唉,她歎息了。
「聽著!」聶少虎扳著她的雙肩,直視著她流轉著憂愁的眼睛。「妳不必擅言詞、不必有企圖心、不必備學歷、不必跟客戶打交道、不必跑外務!因為妳要嫁給我,做我的妻子,妳只要懂得我愛妳,我會保護妳就行了,其它的,妳不需要懂!」
「少虎……」朱幸兒感動的看著他。
如果說,夫妻是需要互補的,那麼她跟他就是了。
她不擅表達內心的想法,而他毋需聞問就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她害怕和人相處時找話題,而他比她還靜,她根本不必煩惱他會嫌她像啞巴。
沒錯,夫妻之間就是要互補才完美……夫妻……天哪,她在想什麼?她臉紅了。
「走吧!」
他穩健地執起她的手,帶她走進大門。
這次她的腳步不再退怯,因為他已經為她打了強心針,而且她相信,待她如此溫柔的他,必定有群溫暖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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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幸兒心情輕鬆的走進大廈中庭。
少虎的家人如她所想,全都親切和藹極了。
爺爺從她一進門就對她笑得闔不攏嘴,是個完全沒有門戶之見的長輩,而聶媽則拉著她的手,說她太瘦了,中午煮了好多東西說是要替她好好補一補,她從聶媽身上看到了母愛的影子,讓她感覺好溫馨。
而他的兄弟們,她全都在公司見過了,他的二嫂也在聖誕夜那晚見過了。
至於他的大嫂安采智,那是一個爽朗又健談的女人,小赫也很可愛,長得俊俏又活潑,跟副總裁獅少長得很像。
總之,見過他的家人之後,她的心是滿滿的,也不再害怕他們會認為平凡的她配不上少虎了。
傍晚,當她跟少虎一起步出聶家的大門,她感覺自己好像已經是那個家的一分子了。
那感覺實在很微妙,好像她天生就是屬於那裡似的,雖然對屋子裡的金碧輝煌她並不習慣,但她卻自在極了。
「聽八樓的朱太太說,她的大女兒很不知檢點,年紀輕輕的,才二十歲而已,上禮拜居然跑出去跟野男人過夜,把她氣得半死。」
中庭花園裡,兩個提著菜籃的中年婦女在閒聊大樓裡的八卦。
「何止呢。」另一個人接口道:「朱太太還說,她那個大女兒思春,在日記裡寫些見不得人的噁心東西,她看了差點想去跳樓。」
「真的嗎?這段我倒沒聽過,日記裡寫些什麼東西?」
「就是些黃色的東西啊,男歡女愛的,朱太太說他們家是書香世家,二女兒在念大學,小兒子將來也要出國留學,就出了個不愛唸書的大女兒來讓她頭疼,她呀,每次講到她那個大女兒,都一副希望從來沒生過她的樣子。」
「是啊,如果我女兒像她大女兒一樣不檢點、不知羞恥,我也會煩啊……」
聽到這裡,朱幸兒渾身僵直,看著那兩名婦女邊聊邊走進電梯裡,她呆了、愣了、傻了。
晚風中,她站在原地,好像有把細細的刀子,猛然從她心臟劃過去,她的心,流血了。
她,再也忍不住了……
雖然她答應過爸爸,她會忍耐母親對她的行為,可是這次,她真的不知道自己為何而忍。
有哪一個母親會到處造子女的謠?
有哪一個母親會把親生女兒形容得那麼不知羞恥?
母親對她的厭惡和輕視已經表露無遺,笨的是她,一直在等待母親會忽然愛她的奇跡!
她顫抖著,身體裡的血液沸騰到了頂點,她連電梯也不搭,直接奔上了樓,直到站在家門口,她抖著手拿出鑰匙打開家門,一切的動作都飛快無比,然而內心那股苦澀的滋味卻不曾消去。
她要問個清楚,明明白白的向母親問個清楚,到底她做錯了什麼,為什麼她會是個不受歡迎的孩子?!
「妳幹什麼?」
聽到巨大的甩門聲,劉芳如不悅的看了眼玄關,看到朱幸兒臉色陰晴不定,她沒有關心,表情馬上嫌惡無比。
「妳擺這死人臉給誰看?還不趕快去煮飯,妳弟弟還要去補習,要是耽誤到他的時間,看我怎麼治妳……」
朱幸兒緊緊的握住了拳頭。
看我怎麼治妳、看我怎麼治妳……這句話,她已經從母親口中聽過上千上萬遍!
她是從母親肚子裡生下來的,為什麼母親老是要用「治妳」這麼嚴厲的語氣,她究竟是哪裡做得不好,非要母親時時刻刻治她才行?
「媽!為什麼妳這麼討厭我?為什麼?」朱幸兒挺直背脊看著母親,烏黑的眸子燃燒著一簇怒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