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不可能叫她把眼角膜捐給福兒吧?
一樣都是她的女兒,她捨不得福兒失明,難道她失明就可以、就無所謂嗎?
「醫生說,目前國內的角膜捐贈者少之又少,多半是從國外千里迢迢運來的,新鮮度總不及國內捐贈的,而且那些外國來的眼角膜又不知道是誰捐的、有沒有感染,我擔心會影響福兒日後的視力健康,妳的就不會,妳們是親姊妹,我認為比較不會有排斥的問題……」
劉芳如還在長篇大論的述說,朱幸兒忽然打斷了她。
「媽,妳可以告訴我,為什麼從小妳就討厭我嗎?」
劉芳如一愣,馬上一臉真誠的看著她。
「胡說八道,媽從來就沒有討厭過妳,妳離家出走這麼久,一點消息都沒有,妳不知道媽有多擔心。」
朱幸兒迷茫的看著母親。
是真的嗎?
母親會擔心她?
劉芳如動手拂了拂她的長髮,眼裡顯現慈愛。
「前陣子,媽天天跟朱家的列祖列宗燒香時,都祈求妳在外面平安無事,若不是福兒發生了意外,媽早就登報找妳了,妳還是快點搬回來住吧,媽打算把妳的房間跟尚霖的交換,知道媽對妳好了吧?」
就算明知是謊言,她還是被感動了。
「詳細手術情況我會再跟醫生商量,妳明天過來一趟,可能會要做些檢查,記得要空腹知道嗎……」
走在醫院的大廳裡,朱幸兒耳邊彷彿還響著母親的殷殷叮囑。
她心裡迷惘的想著許多事情,但理不出頭緒來。
她不知道原來直到現在,自己都如此渴望母親的愛。
如果捐出眼角膜給福兒能夠讓母親像剛才那般溫柔的對待她,那她也算求仁得仁了……這算是一種絕望後的自暴自棄嗎?
另一頭的掛號處,聶少龍與安采智相偕而來。
「你不急著回公司吧?」安采智看著俊俏的小叔,笑吟吟地道:「忙裡偷閒,陪我去君悅喝個下午茶怎麼樣?」
今天是她產檢的日子,少鷹臨時有個重要客戶來訪,便叫少龍陪她來。
說真的,少龍長得俊俏,有陽光般的笑容,又擁有一八○的挺拔身材,怎麼會沒有固定女朋友呢?真叫人不解哪。
「當然好。」聶少龍微微一笑。「能和美麗的嫂子一起喝下午茶,是我的榮幸。」
「咦,那不是幸兒嗎?」
安采智眼尖的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只是那抹身影看起來失魂落魄的,好像心事重重。
聶少龍望過去,瞬間蹙起了俊朗的眉心。
「不妙──」
第十章
聶少虎在打開公寓大門的同時,聞到了一陣誘人的炒菜香。
他微笑起來。
如果以後每天下班後,都有這陣菜香等著他,那麼他就再也沒有任何要求了,跟他深愛的小女人共組家庭是目前他最渴望完成的事。
「錢芸說,妳家裡有事,妳請了半天假。」
他在廚房找到朱幸兒,看到爐上有鍋湯在燉,散發著濃郁的肉香和蔬菜香。
「沒什麼啦。」她馬上轉身對著湯鍋,刻意不看他,假裝試調味。「我爸從大陸回來了,我回家去看看他。」
他的異能在此時變成了一種缺點,看著她的眼睛,他就立即能夠知道她在想什麼。
於是,她拚命提醒著自己,不能想,她什麼都不能想,否則一旦他對著她的臉,很快會看出她的思維,一切就揭穿了。
於是一整個晚上,她都不著痕跡的躲著他的眸光,就連睡覺時也一樣,她刻意關了夜燈。
「這樣不會太暗了嗎?」聶少虎微感失笑,從她身後擁住了她。
「書上說,這樣比較好睡。」
「是嗎?」他壓上了她的身子,在黑暗中尋找她的嘴唇,深深的吻了她一記。
她閉起了自己的眼睛,雙手捧著他的臉,細細撫著他的俊顏。
這張好看的臉,她以後再也看不到了……
她掩住內心的悲傷,熱情而主動的回吻他,彼此的氣息緊緊的融合著,直到一切結束,靜止,他在她胸前喘息,她落下了淚。
她覺得自己好像生病了,一種名為渴望母愛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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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幸兒以父親難得回台灣為由,請了三天假。
事實上,她人已經在醫院裡了。
「媽昨天已經把妳的房間和尚霖交換了,出院之後,妳就直接回家住,醫院方面會留意國外的角膜捐贈者,如果有適合妳的,妳就可以接受手術,媽會再陪妳來的。」
母親握著她被單下冰涼的手,溫柔的對她說。
換言之,她不會永久失明。
這樣很好,是個兩全其美的方法,母親因為感激而不會再討厭她了,她可以得到渴望已久的母愛,福兒也可以擁有健康的視力去應付留學考試,而她,並不會永遠看不見,她還是有機會復明的。
想到這裡,她並不害怕,被推入手術室之後,她閉起了眼睛,努力不去想另一張會有多生氣、多傷心的男性面孔……
麻醉藥效發作了,她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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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幸兒疲憊的睜開眼睛,這一覺好像睡了很久,也睡得很好,沒有夢境,也一點痛的感覺都沒有,連現在也沒有……
忽然,她覺得哪裡不對勁。
她看到了白色的天花板,看到嵌在天花板裡的燈,看到點滴架,看到蓋在她身上的淺綠色床單,看到了坐在病床旁的聶少虎,還聞到了一陣淡淡的煙味,他正靜靜的瞅著她,指間夾著煙,他在醫院裡抽煙……
這是怎麼回事?
她還看得見,手術還沒有進行嗎?
她的心神有些迷惘。
「手術失敗了。」
聶少虎冷冷的聲音傳入她耳中,她震動了一下,真實感全回來了,她心焦的看著他。
手術失敗了,那麼福兒、福兒她……
「她死了。」他簡單的說。
她驚愕的望著他,無法接受他所說的話。
「妳也知道害怕嗎?」他按熄了煙,惱怒的瞪視著她。「當少龍告訴我,妳會聽從妳母親的話,將眼角膜移植給妳妹妹時,我就是妳現在這種表情──無、法、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