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讓你跟我聯絡……」謝翔中心一擰,他猛然揮開謝翔華的手,白細頸間的青筋激動地痙攣著,像是快要爆開的炸彈。「早知道會有這種結果,我就不該恨你的……」
謝翔華微紅了眼眶,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他等這句話等了快一生一世了……
「修澤嵐說得沒錯,我早該讓你們知道如何化解我的恨,這樣我的恨才不會永無止盡。但是我沒有,所以我失去了她……」謝翔中倚著牆壁而站,四肢像洩氣皮球般地無力。「我恨你恨了快半輩子,可是最後陪在她身邊的人是你,很諷刺,是嗎?」
「大哥……」謝翔華低聲喚道。
謝翔中搖著頭,一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我帶你去看澤嵐吧。」謝翔華不忍心再看大哥的頹然,他率先走出了病房。
謝翔中拖著沉重的步伐跟在謝翔華的身後,內疚與失去摯愛的痛讓他沒有辦法抬頭挺胸地走路。
「澤嵐就在這間房間裡,你自己看吧。」謝翔華打開了隔壁病房。
謝翔中瞪著被放置在病床上的修澤嵐,他捏緊拳頭,怕眼淚就此一發不可收拾。
他伸手扶著牆壁,緊閉著眼整整一分鐘。在他開始有法子呼吸之時,他昂起了下巴,大跨步地走向她身邊。
她--她--
謝翔中瞪著修澤嵐胸口微乎其微的起伏,腦中轟地燒成一片空白。
「她……」謝翔中震驚地後退了一步,根本不敢大聲說話,生怕眼前的她只是一場幻覺。「她不是……」
「大哥,對不起。」謝翔華鄭重地彎身鞠了個躬,斯文的臉上寫滿了內疚。「我只是希望這個善意的謊言,能讓你更知道她對你的重要。」
「你說她出車禍,你說她死了……」謝翔中朝著謝翔華逼近一步,黑瞳猙獰地像是要噬人的獸。
「她是出了車禍。」謝翔華一看大哥神色又緊張了起來,連忙出聲安慰道:「她的右臂骨折了,其它都沒事。」
「你居然敢騙我!你就這麼恨我嗎?」
謝翔中咬牙切齒朝著他揮出一拳。
謝翔華伸出手掌,擋住大哥的攻擊。
「大哥,冷靜一點。」謝翔華誠心誠意地看著謝翔中。「我如果恨你的話,我何必打電話給你?澤嵐出車禍後,不准我打電話給你,她明天就要坐車到台東去閉關,她連明天要演的戲都不想管了,她不會讓你找到她的。」
謝翔中粗喘著氣,在惡狠狠地瞪著謝翔華許久之後,才收回了拳頭。
「那你為什麼打電話給我?我不認為你有必要對我這些年來的所作所為,心懷感恩?」謝翔中咬牙切齒地說道,用懷疑的眼神睨著他。
「大哥,在道義及良心上,我和媽媽及妹妹都欠你一次幸福。」謝翔華像對待家人般地拍拍他的肩膀。「澤嵐是我的另一個妹妹,請你好好地待她。」
謝翔中還來不及揮開肩上那惱人的手,謝翔華已經對著他一鞠躬,轉身離開了病房。
一時之間,謝翔中說不出任何話來。這些年來,他盲目的恨讓他不願意去看清真相,他只是迫不及待地要找個人恨,這樣他才不會怨恨自己對媽媽的無能為力。
於是,倒霉的謝翔華雀屏中選了,可謝翔華卻從沒恨過他!
反而是他自己,差一點因為那鬼迷心竅的恨所造出的孽,而失去最心愛的女人。
謝翔中走到修澤嵐的病床邊,靜靜地凝視著她--
她是吃了鎮定劑吧,否則不會在他們如此爭吵的時候還能這樣沉睡。只是,她睡得並不安穩,她豐滿的唇不再微笑,此時的她柔弱地讓人動容。
可她在呼吸!她活著啊!
謝翔中看著她規律的呼吸,努力在不傷害到她傷口的狀況下,握住了她的雙肩,將她整個人挪向他的懷裡。
當他將她的臉頰壓上他胸口的那一刻,她低喃了一聲,在掙扎了幾下卻仍然得不到自由之後,她迷迷糊糊地睜了眼,看見了他。
她的身子驀然一震,整個人在瞬間清醒了起來。
修澤嵐瞪著他,一口氣梗在胸口喘不過氣,讓她只能張開唇用力呼吸著。
謝翔中望著她,大掌覆住她一臉的淚水。「別哭。」
「你這個腳踏兩條船的騙子,你走開,不然我打人了。」修澤嵐邊哭邊舉起裹著石膏的右臂作勢要打人。
只是,她無力的身子實在是撐不住這樣費力的舉動,整個人頓時往旁邊一倒,眼見就要掉到床下。
「小心。」謝翔中臉色蒼白地托住她的身子,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回床枕間。
「只要不傷害到妳的傷口,妳高興怎麼打就怎麼打。」
「我的手上了石膏,我可以把你打成豬頭。」她流著淚威脅道,氣她被他這麼凝望著,整顆心居然還不爭氣地擰了起來。
「我不會阻止妳的,是我活該。」謝翔中扶住她的手臂。「手痛嗎?」
「手痛!心更痛!」修澤嵐朝著他大吼出聲,淚流滿面。「你是混蛋!你可以不喜歡她,但是怎麼可以欺騙我呢?你明明已經是有未婚妻了!怎麼有法子在抱著我的時候,一點罪惡感都沒有呢?我不想再和你這種人……你……你在發抖……」
修澤嵐突然停止說話,因為發現他全身正不停地顫抖著。
「翔華剛才打電話告訴我,說妳死了。」謝翔中顫抖地捧著她的臉,總覺得怎麼看她都不夠真實。當恐依然在他的胸口盤桓時,他再也顧不得他的驕傲了。
「我……嚇死了……」
修澤嵐打了個冷顫,因為他全身冷得像冰塊一樣。她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他卻突然把她攬得奇緊無比,緊得讓她連氣都喘不過來。
「我以為妳死了,我以為我會難過得死掉。原來意識比真實的病痛還折磨人,我覺得全身像被人四分五裂了一樣……」他知道自己現在連呼吸都在發抖,可是他沒力氣阻止。
「你不要再哄我了……你去找你的未婚妻。」她的臉頰埋在他的肩窩處,淚水浸濕了他的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