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走向他,但是林承瑋摟著我的腰,一路上淨纏著我東扯西扯。懷恩走在前面,佳榕——也就是我室友,走過去和他聊天,他們說了什麼,我聽不到。
大概是為了討好我,林承璋吆喝著要去吃冰,於是一群人又浩浩蕩蕩地殺進冰品店。
「我要吃——」我才剛發出聲音,懷恩警告的眼神掃了過來。
「萱萱,妳不可以吃。」
我垮下臉,很想抗議。大家都在吃,居然不准我吃,這是很殘忍的酷刑耶!
他看了看牆上的名目。「改吃燒仙草。」
我嘟著嘴,表情很不滿。
「萱,不要以為天高皇帝遠。」他涼涼地拋來一句。我心虛得要死,再也不敢吭聲。
好啦,我承認,仗著在屏東沒人管,我是偷偷吃過幾次。
可能是想讓我開心,也可能是故意要和懷恩作對,林承瑋把碗挪過來。「沒關係啦,吃一點又不會怎樣。」
我偷偷看了懷恩一眼,他不說話,沉默地看著我。
我不敢。只要懷恩說了個「不」字,我說什麼都沒膽「逆天而行」。
從以前就是這樣,懷恩說的話,我只會乖乖聽從,即使已經分手,我明明可以不必再理會……
也或許,潛意識裡我從沒忘記過,小時候我承諾要很聽很聽他的話,這是留住他的條件。
「不用了啦,我和懷恩一起吃就好了。」我把椅子挪過去一點,多拿來一支湯匙,和他共吃一碗燒仙草。
其實想想,懷恩也很委屈啦,高雄的夏天像個大火爐,動不動就三十幾度高溫,但是為了配合我,他也不曾在我面前吃過冰。
「萱。」他喊了我一聲,然後壓低音量,以只有我聽得到的聲音問:「這陣子還會像以前那樣痛嗎?」
我懂他指什麼,也小小聲回他:「還是會啊。」
「我去那家有妳病歷的醫院請醫生幫妳配了點止痛藥,真的痛到無法忍受再吃。」
「噢。」我慶幸剛才聽了他的話。雖然明知道他沒那麼狠,就算生氣還是會把藥給我,但是難保萬一,他會不會放我自生自滅。
「萱萱,我們等一下去海邊看夜景。」林承瑋刻意放柔了聲調對我說,聽得我一口燒仙草差點噴出來,一掌住他背上拍去。
「你鬼附身啊!」喊那什麼肉麻調調,害我差點消化不良。
「那妳要不要去?」
「不要了,你們去就好,我有點累,不想跑來跑去。」其實是因為懷恩在這裡,我想要陪他。
「可是萱萱——」
「拜託!」我沒好氣地給他白眼。「不要這樣喊我,我會不習慣。」
在這裡認識的朋友,全都喊我的名字,沒人知道我的小名。也或許下意識裡,覺得「萱萱」這個暱稱屬於高雄,是我心底最柔軟的部分,只容最親密的人呼喚。
他臉色很臭.但我才不理會。他一向也只喊「子萱」的,誰曉得他突然哪根筋不對。
吃完燒仙草後,本來預備打道回府,但人潮一擠,把大家擠散了。
林承瑋拉著我,來到比較安靜無人的小路邊。
「妳到底什麼意思?」他像忍了很久,終於爆發。
「什麼什麼意思?」我一頭霧水,搞不懂他幹麼暴跳如雷。
「我說那個叫什麼懷恩的!」
「懷恩怎樣?他哪裡惹到你了?」
「他每個地方都惹到我!」
「你神經病啊!」我懶得陪他發瘋,回頭要找懷恩。
「搞不清楚狀況的人是妳!」他揪住我的手,不讓我走。「今天我們就把話說清楚!」
「你要說什麼啦!」我甩開他,揉了揉手腕。真粗魯,懷恩就不會這樣對我。
「很多事!例如剛才吃飯,我知道妳的喜好,特地交代老闆不要加辣,那是我對妳的體貼,可是妳體貼的對象是誰?」
「那是因為他吃辣會胃痛,反正我知道你的心意就好了,幹麼在這種小事情上計較?」
「那賤兔的事呢?怎樣也應該是我來送妳,他——」
「我和他默契比較足夠啊,等你打得到他那樣的分數時再來朝我發飆。」
「萱萱?!哼哼!喊得可真親熱,他不嫌噁心我還聽不下去咧!妳就從來沒讓我這樣喊妳!」
嫌噁心還計較我不讓你喊?林先生,你的話前後矛盾。
「你夠了哦!他從小就這樣喊我,這筆帳一算要往前算二十年,你無不無聊?」
「最氣的是他叫妳不准吃冰妳就真的不吃,他以為他是誰啊,憑什麼那樣命令妳?我這個男朋友都沒管那麼多!妳又幹麼那麼聽他的話?」
這、這個瘋子,連這個都計較。
我也不耐煩了。「我習慣了嘛,他一直都這樣管我啊,而且我知道他是為我好,等你有他那麼瞭解我的身體狀況時再來命令我,我也會聽你的。」
「等我這樣、等我那樣……對,我是沒他那麼瞭解妳,妳乾脆說他連妳的生理期都知道好了!」
「咦,他真的知道啊!」沒經過思考,話就溜出口了,想打住也來不及。
他整個臉色都變了,像只噴火恐龍般,火爆到幾乎跳起來掐死我。「言子萱!妳到底是誰的女朋友?!」
我整個人彈開一大步。
要死了,他嚇人啊?
「這些全部都是小事,你幹麼小題大作,很沒風度耶……」
「不是那個問題!」他抹了抹臉,我國文造詣不好,沒辦法準確形容,只能說……他臉色之難看,已經無法用難看的等級來形容。
「問題在於……言子萱,妳完全沒有身為我的女友的自覺。」
「啊?」這話什麼意思啊?
他似乎氣得不輕,連話也不肯跟我說,轉頭走人,臨走前丟下一句:「青梅竹馬?白癡才會看不出來你們什麼關係!」
有……那麼明顯嗎?
我愣愣地站在原地,回不過神。
等我想起來,趕緊回頭擠進夜市找人。眼前一堆人頭攢動,我拿起手機才剛準備撥號,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佳榕?」我回頭看見室友,以及被她抱在手上的賤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