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對深不可測的瞳眸。
不,就在這一剎那,那對眼瞳的眸色變了,變得格外犀利、無情、凶狠,但不到半秒鐘的時間,那些感覺卻又完全不復存在。
是她眼花,還是他的神情壓根兒從沒改變過?
真的太意外、太不可思議、太太……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一名具有黑道背景,甚至可以隨時隨地取走他人性命的冷血殺手,居然可以搖身一變,成為江氏企業的機要秘書?
她曾經熱切的幻想過與他再度的相逢,但她千算萬算就是沒算到她居然是在江氏企業的會客室與他……
她笑不出來了。
哪怕是再虛偽的假笑,她也扯不出來。
「單小姐,我是何景荊,很想知道妳所謂的內幕消息是指什麼樣的消息?」
第二章
單紋莘慌忙的站起身,但由於力道過於猛烈,不僅坐椅被她撞翻,連帶地也使得她一個重心不穩地跌倒;可想而知,接下來的場面可能是她畢生中最狼狽、也是最難堪的時候。
砰!
一屁股跌坐在地的她,思緒亦跟著自腦袋中急速抽離,也不知道經過多久,她忽然聽到一聲十分耳熟、卻又足以令她全身上下的每條神經都為之繃緊的冷嗤後,她整個人才又活了過來。
她到底在幹嘛啊?
一股不想讓人恥笑與瞧扁的心態阻止她逃離此地的想法,緊接著,她驟然從地上跳起,順勢將傾倒的椅子拉起,佯裝什麼事都沒發生過的重新落座。
不過,她想騙誰呀?
就算她裝得再無辜、再鎮定,可是她敢保證,就算她手裡沒鏡子,也可以想像得到她此刻的表情有多「精采」;原因無它,因為從她屈起的腳指頭、僵硬掉的四肢再加上發悶的胸口,絕對不難想像她的臉一定熱辣到足以烤熟一隻蝦子。
「單小姐,妳的答覆呢?」
解讀不出其話中涵義的低沉磁嗓,竟帶給她莫大的壓力,按理講,她該慶幸他的話裡並無夾雜一絲絲的嘲笑,可是,她仍不免擔心在這聽來似乎很平靜的語氣背後,是否蘊藏著更大的風暴。
單紋莘不禁別過小臉輕咳幾聲,好讓原本緊張到發不出聲音的喉嚨能夠稍稍舒緩一下。
「何、何秘書你……」然而當她的目光一觸及他冷酷的俊顏時,她的喉頭竟又乾澀起來。
單紋莘,妳得冷靜點,妳知不知道妳現在這種蠢樣真的很教人受不了!單紋莘在心裡暗罵著自己。
「單小姐,我在等妳的答覆。」他的語氣像是在刻意隱忍一般。
當下,單紋莘又偷偷吸了好幾口氣。
也對,她可是親眼見過他墮落的那一面,他一定恨不得一槍將她給斃了,省得她到時候跑去密告;但話又說回來,他肯定清楚動槍殺她的後果,所以他才會一直忍著沒實際行動,只用那種會教人冷到骨子裡的目光直盯住她。
「單小姐。」何景荊微瞇起一雙滿是思索的眼眸。
他真的十分訝異會在江氏企業碰到這名膽大卻沒什麼頭腦的小記者。
不可諱言地,當他第一眼見到她時,他差點失控。
是的,他直覺的反應就認定她是蓄意接近他,就像趕不走亦揮不去的蒼蠅般,只想拚命揭人瘡疤,挖人隱私。
不過,在發覺她一連串可笑的舉止後,他馬上排除掉這種想法,當然,這並不代表她接下來的表現就會如他所願;畢竟,她可是一名好奇心極重且還自以為撞見什麼「好事」的記者。
她若想乘機敲詐他,也不無可能。
「何……何秘書,我是真的很驚訝在這裡見到你,不過你千萬別想歪喔。你儘管放心,我這張嘴很牢靠的,什麼事該說、什麼事不該說,我心裡清楚得很,所以你千萬別對我……對我『那樣』喲!」在覷見何景荊微瞇的眼中忽然出現某種她不瞭解的光芒時,她急忙開口。
她發誓,她絕對無意向他示好,更何況她若是小人一點、奸詐一點、卑劣一點的話,她甚至可以拿出那件事來威脅他。
一旦她公佈江氏企業董事長的機要秘書兼特助其實是名有黑道背景的人物時,先不論江氏企業會受到何種衝擊,光是他何大秘書就不可能再安安穩穩地坐在這張大皮椅上,一副冷酷深沉到好似別人都該主動拜倒在他的西裝褲下的模樣。
但話又說回來,雖然她很想親眼目睹他有求於人時是何等模樣,可想歸想,她卻不能做。
至少,現在還不是時候。
「我會想歪什麼,單小姐何不明說?」何景荊將背脊緩緩靠入椅中,十指交疊成金字塔形,像是要專心聆聽她的高見。
看他這模樣,還真有氣勢嘛!
跟那一夜的他比起來,的確有所不同,不過,既然她能平平安安的度過那一夜,那現下她就更沒有理由懼怕完全沒沾染到一絲黑暗氣息的他。
「何秘書,咱們明人不說暗話,雖然我沒看見你上回有攜帶什麼危險物品,但另外那二人的腰間可是鼓鼓的,所以我敢斷定那裡頭絕對是──」
啪的一聲,腦中的某根弦突然無預警的斷裂,單紋莘明亮的眼眸不禁瞠大。
她是大笨蛋啊!她這麼一說,不就是對他招認了嗎?
「請繼續。」何景荊微微扯出一抹稱不上是笑的笑容。
「哈,對不起,我的記性不太好。若有得罪你的地方請你一定要原諒我,何況我今天可是『初次』見到何秘書,所以哪來的上回呀!」單紋莘猛打哈哈。
她終於鬆了一口氣,差點就把手上最有利的一張王牌給掀出來亮相了,呃……不過,亡羊補牢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挽回。
「是嗎?」他眸光一閃。
「嗯、嗯、嗯。」她點頭如搗蒜。
「單小姐,有些事我必須跟妳說明清楚,要不然我撥空見妳不就一點意義都沒有了?」他微垂眸,長指輕輕翻閱著擱在雙腿上的文件。
咦?他還再試探她啊?
「何秘書,我不是說過我壓根兒記不得了嗎?」單紋莘,妳一定要沉住氣。她暗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