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想什麼,連我進來了都不知道?」
一抹身影閃進水月塢裡,睇著他深思的模樣。
「殿下駕到,下官有失遠迎。」鏡如水輕漾著慵懶的笑,抬起魅眸看著來高熾,卻不起身行札。
「哼,你連父皇甫決定尚未下詔的事都知道了?」朱高熾大刺刺地在他身旁坐下,瞧見桌上難得地擺上酒,不禁有點微訝。「怎麼著?向來不愛碰酒的你,今兒個是為誰破了戒?」
難不成……是為了她?
第九章
「知道你今兒個要來,特地差人備妥的。」鏡如水依舊慵懶,即使知曉他心底的揣測,亦不動聲色。
「是嗎?」朱高熾挑起眉,壓根兒不信,「我倒認為是因為昨兒個的美人,八成是因為你這不解風情的木頭,不懂得如何討美人兒的歡心,遂坐在這兒喝酒消愁。」
「或許吧!」鏡如水不承認也不反駁,任由他猜想,畢竟他沒有必要滿足他的好奇心。
「還不承認?」朱高熾偏是打破砂鍋問到底,沒有退步之意。
鏡如水挑起眉,笑得攫魂攝魄,「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她並不是你今天前來的要事。」
他不愛把話題繞在花襲人身上,不管他對她是有意抑或只是話題,他都無法忍受。他不說而已,其實昨兒個他探手輕撫花襲人的臉頰,就已經夠他不悅的;倘若他再三招惹,把他逼急了,對誰都沒有好處。
如果他能夠懂他的話,就該知道適可而止。
「她對你確實重要,是不?皇兄?」朱高熾一點也不受威脅,挑釁地道。
鏡如水淡凝著笑臉,卻已略顯不耐。
「我還記得皇兄在年前曾經提過,有一顆星辰將至,而這一顆星會改變你的命運,不知我所說的是否有誤?」朱高熾湊近鏡如水,探手取來一杯酒,放肆而囂狂地呷了一口。
就不信他這麼說,他還可以笑得出來。
「倘若你是來同我敘舊,我可是十分歡迎,若是想挑起無意義的話,恕我差人送客。」鏡如水倏地斂笑,清俊無儔的臉一凜,仿若羅剎懾人,散發出駭人的威儀姿態。
「哼!這鏡花居我愛來便來,愛走便走,你擋得了我嗎?」朱高熾偏是賴在原地不走。
「這破解之道若不是我告知你的,你會知道如何踏進鏡花居?」鏡如水驀地揚起一抹笑,笑意不再似往常那般溫柔,反倒像是沁冷的冰霜,而深邃的黑眸彷彿覆上了一層凍結的雪,「為了你,我會再重排一個數組,免得閒雜人等隨意闖進鏡花居。」
否則他當初在鏡花居設下八卦陣,為的又是什麼?
「皇兄,我可不是為了這些事來惹你不悅的。」
朱高熾難得見他發怒,連忙放軟姿態,「我不過是為了那個美人兒的事來,犯得著同皇弟我如此唇槍舌劍的?就為了一個女人?」
女人再美也不過是供賞玩用的,他需要的是更多的權勢和足以幫他登上帝位的賢者。
「她不同,她足以改變我的命運,為了她,我可以拋棄一切,自然也會為了捍衛她而不顧一切!」
鏡如水斂下的黯沉眼眸裡迸射出一道懾人精光,微微透著一股肅殺之氣。
被軟禁在鏡花居並非他所願,然而這般的軟禁,他並不以為意,只要花襲人待在他身旁,他壓根兒不在意自己是個被軟禁的皇子;但若花襲人不在他身旁,不管待在什麼地方,感覺都與軟禁一樣,不過是換個環境罷了。
倘若真失去了她,他就等於是被軟禁在這虛幻的紅塵之中。
「既然她可以改變你已注定的命運,想必亦能改變我的,是不?」是的,他想聽的就是這句話。
「不,她沒有那種能力撼動整個國綱,你想要登上帝位根本就不需要她;因為這早已經是個事實,不需要再錦上添花。」他豈會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不過是厭倦再提起這話題罷了。
話說得太多,難保話題不會繞到他身上!
「是嗎?」朱高熾挑高眉睞著他,「那麼,我想知道你願不願意輔佐我登基?」這件事才是重點。
「沒這個必要,我在鏡花居待慣了,宮中的生活不適合我。」鏡如水支手托腮,以長指輕揉著眼角,向來溫順的俊臉覆上一層薄薄的冰雪,冷冷地散發著寒氣,不容他人輕易靠近,「我沒有奪權的意思,我只想待在鏡花居。」
「不打緊,你一樣可以如現下這般待在鏡花居,只要天天到我那兒晃上一趟。」朱高熾頓了下又道:「畢竟這鏡花居亦是當年父皇賜給你的宅院。」
「倒不如說是軟禁。」鏡如水臉色更凜冽。
美其言是父皇極為寵愛他,遂特賜宅邸,但實際上卻是因為他一身承襲於娘親的異能,讓父皇驚悚萬分,想棄他於不顧,又怕他一身異能亂朝綱,只好將他國在離他最近的地方,以利於監控。
他早就厭倦了這是非之地,而他人卻總以為他有心竊取皇位;然……登上皇位又如何、當上皇帝又如何?那些都不是他想要的。
他甘心待在鏡花居,是因為他想要過半隱居的生活,壓根兒不想過問朝政;但眾人卻不放過他,拱他又怕他。哼,這人哪,真是可悲!
「你愛怎麼說都無妨,但是……」朱高熾略思忖了會兒道:「你知道我難為的,倘若你不從我的意,你會逼我作出我最不想要的抉擇。」
「我逼你?」鏡如水猛地笑出聲,俊容妖邪如鬼魁,「難道你不怕我會在一怒之下奪你的帝位?」
「你沒有帝王命。」
「我不見得會事事皆照著命運而行。」倘若逼得他忍無可忍,連他也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來,「我不是不能,而是不要罷了!」
「你---」
「如水!」
朱高熾怒目瞪視著他,驀地聽到花襲人的吼聲,不自覺地抬眼順著聲音方向看去。
「如水,我有話想同你說,你可以過來嗚?」花襲人氣喘吁吁地闖進兩人之間,硬生生地截斷兩人漸漸失控的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