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吵我。」沈昱翔頭也下抬,溫溫地說了四個字,表情產生變化,原先緊皺的眉頭鬆開,眼睛眨了眨,嘴角有了微笑,身體再換個角度看計算機。
「這叫變臉?」谷薇真望向蕭昱飛。
「誰說變凶才是變臉?」蕭昱飛笑得很開心。「他一認真起來,就會維持同樣一個姿勢、一個表情,我們怕他肌肉僵硬,總是要適時提醒他一下。」
谷薇真凝視那張孩子般的認真表情,這也是過去他當待助時,認真處理公事的神色。
他有了改變,又像沒有改變,那麼……他對她的心,又有什麼變化呢?
蕭昱飛見她若有所思,又說:「其實呀,就我瞭解,昱翔一直是個很單純的孩子,他媽媽要他做什麼,他就去做,乖乖地順著別人的意思,久而久之,就變得很壓抑,情緒全部藏在心裡,成了人見人怕的沉特助。」
「你不是最近才冒出來的嗎?為什麼好像很瞭解他?」
「我觀察力敏銳啊。」蕭昱飛先是嘻皮笑臉,又頓了頓,「瞭解他家庭的人,一眼就能看穿。」
谷薇真盯住他。「有你這種人在翔飛,恐怕還要惹出一些宮廷政變。」
「嘿嘿,我是來當和平使者的。昱翔一直不知道,打從他回來準備接班,他三個舅舅就想扯他下馬了,他是沉、吳兩家鬥爭下的緩衝區,也是犧牲品,幸好他不當特助,終於可以安安穩穩過日子了。」
「我不太懂。」
「我說太多了。」身邊有同事走過去,蕭昱飛忙用手掌遮住嘴巴,又恢復皮皮的笑臉。「噯!人不能太聰明啊,總是把自己累得像條狗一樣。」
「你的確像狗一樣,隨便嗅嗅就聞得到氣味,可到底是一○一忠狗?還是伺機而動的非洲鬣狗?」谷薇真對這位「哥哥」仍存有戒心。
「哈哈!谷副總,如果有緣讓妳喊我一聲哥哥的話,大家常常往來,妳會發現,我是一隻愛斯基摩狗,忠心、勤快又吃苦耐勞,必要時還得被殺來充當食物。不過,我這隻狗更厲害,不只會拉雪撬,還會幫你們開結婚禮車呢!」
谷薇真臉蛋一熱,不自在地偏過頭,不想讓他看到臉上的紅暈。
「為什麼你對昱翔這麼好?」她直接問出心裡的疑問。
「他是我兄弟。」蕭昱飛目光專注,慢慢說出來。
是她多慮了。谷薇真望著兄弟倆一般認真的神色,直覺就是相信他。
「妳很擔心我利用昱翔吧?你弄錯方向了啦!妳該擔心的是,昱翔變得乖巧可愛,又有萬貫家財,公司很多女同事開始大膽追他了。瞧!那些都是人家送他的禮物。」蕭昱飛一根指頭指向角落矮櫃上的一堆玩意兒。
各種顏色的水晶杯、水晶球、水晶陣、水晶簇、水晶雕飾……琳琅滿目擺了一櫃子,其中又以粉紅色的居多。
谷薇真覺得好笑。「小心地震搖幾下,這些東西全部摔壞了。」
蕭昱飛也笑說:「對啊,人家給他,他不要;人家硬是給他,他只好隨便找個地方擺放。至於他心愛的人送他的東西,他可是非常寶貝地擺在桌上呢。」
谷薇真心頭一緊,望向沈昱翔的桌面,卻看不見特別的擺飾品。
桌上很整齊,有計算機、鍵盤、打印機、文件、檔案、電話、筆筒、保溫杯、桌歷……還有一個似曾相識、放在藍色絨布上、裝滿玻璃彈珠的水晶煙灰缸。
那是她跑了五家水晶精品店,終於挑到送他的生日禮物;那時的她,是多麼花費心思想拴住這個捉摸不定的男人啊。
此時,盛裝在煙灰缸裡的玻璃彈珠,和她窗台上的一樣大小、一樣光澤、一樣流動著夢幻色彩。
透明清澈,不需矯情,不需掩藏--就像他的心。
蕭昱飛好整以暇地說:「同事看他有空時,就摸著這個煙灰缸,不知怎麼謠傳的,說他想藉著水晶吸收能量,恢復從前的能力,公司的女孩子就開始流行買水晶玩意了。」
谷薇真眨眨微濕的眼睛,她相信這款超級防水睫毛膏不會破壞她的形象,很自信地微笑說:「蕭大哥,我想麻煩你一件事。」
「沒問題!」哇,改口叫大哥了,蕭昱飛義不容辭地答應。
「請你把那些沒有用處的禮物退回去。」
「喔,好像有點難耶,我還要一一調查出貨來源。唉!君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我會被那群女生視為全民公敵了……」
谷薇真不理會愁眉苦臉的蕭昱飛,直接走到沈昱翔的旁邊。
「昱翔!」
「不要吵我。」沈昱翔正專注敲鍵盤,反射性地說出口頭禪,突然停下動作,抬頭看她,幽黑的眼眸一下子閃出光芒,俊臉也逸出驚喜的笑容。「薇真!怎麼是妳?」
他的笑融化了她,什麼沉、吳家族的鬥爭,什麼下年度的廣告企畫,什麼水晶增加能量,全被拋在腦後,她的心已完完全全填滿了他。
「下班了,我們去吃飯。」她也綻放甜笑,幫他拿起椅背上的西裝。
「好!」
沈昱翔沒有遲疑,立刻儲存檔案,關掉計算機。
蕭昱飛睜大眼,真正見識到谷薇真的「威力」。唉!看來他得乖乖幫老弟退回禮物,不然被未來的弟妹一追問,他就吃不完兜著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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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漸深,車子駛過大馬路,一盞盞的路燈投下溫柔的光芒。
谷薇真轉過頭,好笑地看沈昱翔擠在March的駕駛座裡。
「噗!」再看到他貼在時速表上的箭頭貼紙,她終於笑了出來。
「薇真,妳最近很喜歡笑。」沈昱翔專注開車,還是能分心說話。
「我說你呀,幹嘛在四十公里的刻度貼貼紙,我又不是台北市的公車司機,叫我只能開四十公里?」她抱怨著,他此刻也是保持四十公里以下的低速。
「妳會開快車,我要提醒妳放慢速度。」他嚴肅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