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將臉埋進枕頭裡,不願再想。
「薇真,妳擔心,那我就不去了。」再笨的人,也看得出她的擔心。
「不行。」她毅然抬起頭。「這是一個機會,也許你腦袋有個小血塊堵住了,也許他們醫學院有更好的藥,總是一個希望。」
她是不必再多想了,她不能因為自己的自私,想要擁有一個目前愛她的沈昱翔,就硬生生剝奪他重新追求新生命的機會。
只是,他若恢復過去的聰明才智,他還會記得繼續愛她嗎?或是再度擁有財富權力之時,他又會過著從前追逐美色的日子?
她能擁有的,只有現在的他啊!
「薇真,妳怎麼哭了?」沈昱翔將她從枕頭翻過來,擁住了她。
「沒有,我覺得……嗯,我臨時沒辦法請假,也沒辦美簽,不能陪你去,我會很想你。」
他憐惜地抹著她的淚。「我們住在我哥哥的同學家,我會每天打電話、寫伊媚兒給妳。」
「好,一定要寫喔。」
「如果我開刀,要待久一點,妳要來看我。」
「嗯,我一定去。」
她用力點頭,貼緊了他寬闊的胸膛,聆聽他的心跳聲音。
夜已深,他規律的心拍變成鐘擺,碰、碰、碰,時間緩緩流逝。
她很疲倦,卻是難以成眠,樓下馬路有摩托車呼嘯而過,吵亂了她數算他心跳的數字。
「翔,你愛我嗎?」她抬起頭,輕輕地問。
他沒有回答,眉宇舒展,臉色安詳,早已酣然入睡。
她躺回枕頭,閉上眼睛,什麼都不想了,就讓自己遁入一個不願醒來的美夢吧。
第十一章
中正機場,候機樓。
沈昱翔望著掌上的手機,按了幾個鍵,又不按了,翻來覆去,似乎猶豫不決。
蕭昱飛看他的動作,笑說:「昱翔,大概再二十分鐘登機,你要打電話,趕快打,不然十幾個鐘頭後才能聽到她的聲音了。」
「薇真她好像不太開心。」他直接說出。
「你有沒有惹她不高興?還是讓她生氣了?」
「沒有。」沈昱翔懊惱地垂下頭。「就算有,我也不知道。她好像很擔心飛機出事,我跟她說,我買了保險,受益人寫她的名字,她說我神經病。」
「果然是妻管嚴。」蕭昱飛好笑地搖頭。「誰也不想用上這種保險。不過說真的,萬一出事了,你該交代的事情都交代好了嗎?」
「我要交代什麼?」
「很多啊,像股票、存款、計算機、車子,我每次搭飛機,一定在抽屜放一個信封,裡面就是我的遺囑,免得我辛辛苦苦賺的錢被國稅局A走了,老弟老妹也不會為了搶我的計算機打架,然後還要感謝爸爸媽媽養育之恩啦,感謝那個曾經讓我愛過的女孩啦,感謝當掉我的老師,是他讓我發憤圖強,念到博士,嗚嗚,好感動,我都要哭了。」蕭昱飛裝腔作勢地抹淚。
「我沒有寫遺囑。」沈昱翔仍盯著手機屏幕。
「也不是每個人都像我這麼未雨綢繆,可是,該說的話,一定要趁早說出來,免得造成遺憾。」
蕭昱飛望向大窗,一架飛機正從跑道起飛,徐徐飛向藍天白雲。
直到飛機離開視線,再也捕捉不到蹤影,他才閉上眼,輕歎一聲。
「哥哥,你在想你愛過的女孩?」
「咦?好厲害,你真是料事如神。」蕭昱飛恢復開朗的神情。「我知道了,你也想到你愛的那個女生?」
「嗯。」沈昱翔慢慢按了兩個數字。「有些話,我忘了跟她說。」
「唉!是最重要的那三個字吧?難怪人家不高興了。」
「我不要遺憾,不要她不開心。」
「那還等什麼?快打電話啊!」
「好。」沈昱翔眼神專注,繼續按下電話號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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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姐頭,這是下午演示文稿的資料,請妳過目。」一位助理送上厚厚的檔案。
「給我吧。」
谷薇真有氣無力地拿過來,這是賴保羅擬定的企畫案,現在這傢伙去度蜜月了,到了該見客戶的時候,又得她親自出馬,幫他做業績賺奶粉錢了。
有錢大家賺,她也喜歡拜訪客戶聯絡感情,可是今天怎麼了,頭上好像罩上一片烏雲,壓得她心情沉悶,全身沒有一絲力氣,就算咖啡擺在眼前,她也懶得拿起來喝。
唉!她一定神情憔悴,還是待會兒去塗個睫毛膏,讓自己稍微亮眼些?
睫毛膏……又讓她想起那個盤桓心頭的男人啊……
手機響起,她右手撐住下巴,懶洋洋地按了通話鍵。
「喂。」
「薇真,我愛妳。」
「嗄?!」她坐直身子,腦海瞬間變得空白。
「薇真,我是昱翔,我愛妳。」他的聲音沉靜而誠懇。
她聽懂他的話了,酸甜苦辣的滋味一擁而上,淚珠在眼裡滾動。「你說……翔,你再說一遍。」
「我愛妳,薇真,我一定要告訴妳,我好愛妳。」
彷彿來自海洋深處的亙古之音,輕輕哼唱著,溫柔地安慰她的心魂。
心好暖,好歡喜,喜悅的淚水滾滾而落。「你早不說、晚不說,現在才說,你,你……」她竟然埋怨起來了。
「我要搭飛機,如果摔下來,就來不及說了。」
「你這隻大烏鴉!」
「薇真,我是認真的。我常常想,如果我發生車禍死了,我一定會很難過,因為我要說的話,沒有說出來,所以現在能說,我就要說。」
她心頭一跳,屏息問道:「那時候,你想說什麼?」
「我想說……」他停頓下來,似乎在擷取刻意遺忘的記憶,好一會兒,才慢慢地說:「那天晚上,我想告訴妳,薇真,我好想妳,我要妳回到我身邊。」
「你打了十九通電話?」她的手開始顫抖。
「我忘了幾通,我一直撥電話找妳。」
「你跑淡金公路,就是要去那片海灘?」
「找不到妳,我很煩,只想去我們去過的地方。」
「我問你很多次,你為什麼不承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