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將一疊用卷宗夾好的文件,恭敬的擺在他辦公桌上。
「經理,這是你要的企劃案。」
韓定以從一堆專業汽車雜誌上抬起頭,拿起她的卷宗夾,愈看眉頭蹙得愈緊。一分鐘後,啪的一聲,卷宗夾被他仍回桌上。
她早知道他不會滿意的。卷宗裡的內容,全是兩天前她在會議上說給他聽過的,當時他就全盤否決她的說法。她不是要挑戰他的權威,而是她根本不知道他想要的是什麼樣的造勢手法,不來當面向他請教,就算給她再多的時間,她還是達不到他的要求。
恭敬的站在辦公桌前,就等著他將要爆發的怒氣。
「我說過我不要這種不經大腦的東西!妳聽不懂嗎?拿回去重寫!距離三天的期限,妳還有二十四小時的時間。」他的心情煩透了,一大早才跟翁曉歡又起了衝突,他的火無處可發洩,直接將颱風尾掃到無辜的童言真身上。
她淺淺的笑著,「經理,你先別生氣,我知道你不會滿意的,所以特地來請教經理,況且經理說過會協助我的,我想請經理給我一個方向,這次的新車促銷,經理希望走什麼樣的路線?」她沒有生氣,反而平心靜氣的和他說道理。
「公司請妳來是混飯吃的嗎?如果要我想,我來當企宣就好了,幹什麼要妳這個沒用的員工?!我說過會協助妳,並不代表要幫妳想點子,若妳想不出來,我會重新尋找適合的人選。」他罵起人來絲毫不留情面。
她小巧的圓臉還是微笑以對,心裡只是感慨以前的他不是這個樣子的,是什麼原因讓他變了一個性子?
「經理,我知道我很笨,腦子也不夠靈活,可是我真的很希望能多學點東西,也願意接受任何的挑戰,請經理不吝賜教,給我一個機會,我會很努力學習的。」她的頭用力點著九十度的彎度。
他雙臂環於胸前,冷冷的勾動唇角,「憑什麼我要教妳?經驗的累積就是財富的換取,憑什麼我要毫無條件貢獻我的財富?」
對於他的怒火,有的人會像爆發的火山跟他硬碰硬,像是邱蘋;有人會卑躬屈膝的怕丟了飯碗,像袁嘉原;有人敢怒不敢言,只能在背地裡放炮,像申立人;有人是好好先生,應承著上司的所有指示,像廖恩誠。
只有童言真,理所當然的與他說起道理,不因他的惡言相向,全身上下仍然熱情有勁,絲毫不把他的怒火當回事。
她笑開一張臉,「憑經理是我的學長、憑經理想創造出汽車業的奇跡、憑經理現在是我的上司、憑我的熱忱、憑……」
看著她認真想著說服他的理由,不知怎麼地,他興起捉弄的意味。失去好多年的玩興,這會兒竟冒了出來。
「我可以指點妳一條明路,可是,妳要怎麼報答我?」邪魅的眼直勾勾地盯著她不放。
「我會盡心盡力把經理交代的事完成,絕對不會辜負經理的教導,以報答經理的栽培之恩。」她順口就說出千篇一律的感謝詞。
「盡心盡力做好工作上的事,是妳身為員工的本份,這算哪門子的報答?」他反唇相問。
「那經理要我怎麼報答?」以她這種簡單的腦袋,要跟他玩猜謎的遊戲,鐵定想破頭也猜不到答案,乾脆直接問清楚比較快。
「不怕我叫妳以身相許?」他怎麼愈活愈回去了?竟玩起年少時占女生口頭上便宜的爛招數。
童言真笑得差點連口水都噴出來,「經理已經結婚了,不可能會叫我以身相許的。而且我還怕經理太太會殺了我,經理你別開玩笑了。」
結婚兩字狠狠的刺醒他,尤其那句經理太太,讓他的臉色籠罩上層層黑霧。「誰說我在開玩笑?」
沉聲的咆哮,沒把童言真嚇跑,她只是納悶自己又哪裡說錯話了?
「經理不是開玩笑,那是認真的嘍?」
「妳--」他竟然會被她堵到無言以對!鼻子哼哼氣,他接受她的挑戰。「當然!妳怕嗎?」
她沒別的意思,只是順著他的話問。在她的腦容量裡,不可能會發生的事她一律當作笑話聽;雖然這個氣焰囂張的男人不承認他是在說笑,但也無損她思考的邏輯。
「要怕什麼?」她問得很天真。
他站了起來,頤長的身軀橫過桌面,嚴峻的臉色在距離她的小圓臉三寸前擺定。
「以、身、相、許!」他咬著牙一字一字重重的說。
「經理是有老婆的人都不怕了,我要怕什麼?」他這麼粗聲粗氣的,她仍然以為他在戲弄她;要是他柔情萬千的說同樣一句話,她可能會嚇飛到火星上去。
「成交!」他為什麼沒嚇跑她?她真的勾起了他莫大的興趣。
「那這份企劃案?」
「XCR600是尊貴與地位的象徵,是可望不可即的榮耀,擁有它即擁有頂尖的身份,我不要那種菜市場的推銷方式,更不要在通俗媒體前密集的曝光,我要塑造出XCR600的神秘感,那種想買卻不一定買得到的感覺,我要讓全台灣驚艷,要造成一車難求的盛況,XCR600將是一生中的一個願望,一個夢寐以求的願望。」
她仔細凝聽他的話,心中揚起滿滿的佩服,那種癡迷與崇拜又好像回到十年前的時候。
那時候的她,眼裡只看得見韓定以,對他的迷戀,比那些追星族有過之而無不及;他人在哪,她的眼睛就追隨到哪,好像全世界就只剩下他一個男人。
「這是我給妳的方向,剩下的妳自己好好的想想。」
她拿回桌上的卷宗,「謝謝經理,我一定會努力的。」
削短的發有著飛揚的青春,她愛笑的臉頰有著淺淺的梨渦,愈來愈強烈的熟悉感,他看著她轉身離開的背影;她曾經跟他在同一個校園一整年,而他卻對她毫無印象,那時他眼中只狂戀著翁曉歡,哪容得下別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