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李環顧人都死了,她還留在這個世間做什麼?
猶如失了魂的枯寂師太,已無剛剛想把李環顧的神主牌給毀掉的意念,在深深看了眼他的牌位之後,她拖著無比沉重的步伐欲離開靈堂——
「郁兒,我終於見著你了。」
不知從何處傳來的一道男聲,帶著不敢置信的驚喜,驀地刺入她的耳膜。
枯寂師太被這突如其來的叫喚聲給定住了雙腳,她緩緩地回過頭,張著極度震驚與錯愕的眼直瞪著他——他沒有死?!
不管冉郁是因為受騙而怒不可遏,還是因為他沒死而有瞬間的驚喜,在她回過神後,立即以驚人的速度飛奔出去。
李環顧一見她奔出,馬上跟著追出去。
一旁的李宸風則宛如大功告成般地坐在椅子上,悠哉游哉地端起茶輕啜幾口。突然間,他神色丕變,持杯的手霍然一鬆,在茶碗摔破的同時,他的人已消失在靈堂內。
久久等不到李宸風出現的冉水袖開始感到不安。
「姑娘,請你待在車內,少爺很快就會出來了。」一見冉水袖拉開車門想要下車,車伕連忙制止。「可是……」冉水袖話未說完,就兒到一道從府內疾竄而出的熟悉身影,讓她禁不住揚聲叫道:「阿娘師父!」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快到連護衛冉水袖的車伕也來不及應變,所以當李環顧與李宸風一前一後地追至門口時,冉郁已捉住冉水袖,雙雙失去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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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和鎮 苦渡庵
片片的落葉在風勢的助長下撒落一地,一名彎著身、拿著掃把、頭帶小帽的小姑娘正揮汗努力地想把後院給清掃乾淨。
始終不發一語的冉郁,就這麼站在迴廊上靜靜地觀看著冉水袖做事。
「你到底還要掃多久?」一個時辰過後,枯寂師太終於開口。
「阿……師父,我很快就會掃好了。」其實地上的落葉早就被她掃得一乾二淨,但冉水袖不知在害怕些什麼,反正她還是一徑地垂著頭,四處掃著掉落下來的枯葉。
「哼,如果你想回到李宸風身邊,那你儘管去,貧尼絕不會攔你。」枯寂師太臉一沉,便要拂袖離去。
「師父、師父,求求您別生水袖兒的氣,我……」冉水袖丟下掃把,大驚失色地衝上前,直拉著冉郁的衣袂不放。
「你愛上他了,是不?」冉郁的聲音忽地拔高。
「我……」
「你還記不記得我曾告誡你的話?」男人最不可信!尤其是李環顧的兒子。
「記得。」但她相信李大哥絕不是那種人。
「我知道你根本聽不進我所講的話,不過你自己想想,你回到苦渡庵已十來天了,李宸風人呢?哼,若他真的喜歡你,就不會到現在連個影子都沒見到。」他們父子倆,沒有一個是安好心的。
「說不定李大哥有事情要處理,所以才會——」
「你為什麼那麼死心眼?我告訴你,他不會來,不會來的!」枯寂師太這番話不知是說給她聽,還是說給自己聽。
「嘖,枯寂師太,枉費你修佛多年,竟然把氣出在我的小水袖身上。」
一道溫柔又含帶不滿的磁性嗓音倏地傳來。
「風兒,她會如此全是我一手造成,你千萬別怪她。」一道低沉的男音緊接著響起。
枯寂師太與冉水袖同時瞠大雙眼,望向突然出現的二人。
不同的是,枯寂師太的雙眼佈滿的憤懣,而冉水袖的眸子裡則蘊涵無限欣喜。
「水袖兒,我們去找個沒有閒雜人等的地方,我有好多話要對你說。」李宸風一臉曖昧地朝冉水袖眨眨眼,惹得冉人袖的小臉霎時一片通紅。
「不准!」枯寂師太冷喝一聲,順手就要抓住冉水袖的手腕,但李環顧卻搶先一步擒住她的手。「你!」她簡直快氣煞了。
「郁兒,讓他們去吧!」李環顧一抬手,精準地扣住她辟來的另一隻手。
「水袖兒,來。」李宸風親暱地攬住冉水袖的腰,半強迫地擁著她離開。
「可是,師父她……」冉水袖擔心地頻頻回首。
「放心,你師父就交給我爹去處理。」
「你爹?可是你爹不是已經……」
「唉,這說來話長,我爹他根本沒死。」
李宸風將冉水袖帶開後,李環顧才輕輕一扯,將雙手受制於他的冉郁拉入懷中。
「放手!」枯寂師太咬著牙,如利刃般的眸光憤恨地瞪著眼前人。
「風兒並不是我的親生兒子。」李環顧的話,瞬間讓盛怒中的枯寂師太停止掙扎,「當初,只要你能夠耐心聽我解釋,或許,我們就不會分離將近二十年……」
「什麼?!你也和我一樣,是被自己的親生爹娘給丟棄的?」
後山的涼亭內,突然響起冉水袖異常嘹亮的叫嚷聲,若不是她正被李宸風給抱坐在他腿上,她恐怕會嚇到跌落在地。
不過更令她驚訝的還不只這一點,因為李宸風會這麼說,就表示他已經發現她之前所說枯寂師太是她阿娘的事,其實是在欺騙他。
「我們倆的差別就在於,你是一出生就被丟棄,而我呢,是到五、六歲才被養不起我的爹娘給趕出家門。」一他在陳述自己的身世時,仍是一貫的灑脫閒適,絲毫沒有半點不甘及怨恨。
「李大哥,難道你從不埋怨自己的親生爹娘嗎?」冉水袖的小手一抬,輕輕撫上他那俊逸非凡的臉龐。
「我有什麼好埋怨的?義父對我如同親生兒子,說實在話,我還得感謝那棄養我的父母呢!」
從他那張笑臉冉水袖真的感覺不出有著兒時的陰影。一剎那,她覺得自己好慚愧,竟然可以面不改色地向他撒謊。
李宸風及時抓住她滑落的小手,還將她的手心貼在自己的頰上廝磨,並且笑意盈盈地對她說:「水袖兒,你師父她其實還是很關心你的。」
聞言,冉水袖沉默下來。自小便少了阿娘師父呵護的她,無法像李大哥這麼豁達,而為了得到她的認同與疼愛,她還天真的選擇出家一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