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放任他的眷寵,正因為失去過,特別知道珍惜。而這也讓沐心蕾頗有感慨,因為他是怕她會像雲兒灰飛煙滅於天地間,所以才特別寵愛呵。
這樣患得患失的心情,沐心蕾能體諒,卻也不免有著疑慮。
雖說自從箏築公主之後,就不曾聽說蒙古皇帝有婚配於懷敏的打算,然而自己的身份不過是個妾,在男歡女愛之外,到底還是不足呵!
她知道自己是個貪心的女人,有了懷敏的人後,還貪求他的心;有了心之後,更渴望一生一世的相守。
而若換作懷敏有了閃失,她必定二話不說的為他守寡,長伴音燈古佛,自此不再踏入紅塵俗世。
可——她用什麼資格!
呸呸呸!她在心底唾棄,這是哪門子想法,好像非得他出事不可。天知道她寧可自己受傷,也不願讓他承擔。
思緒正在神遊時,懷敏出現了。
「我要你永遠和我在一起。」顧不得身上的風霜,他一把將她擁入懷中,埋首在溫暖的肩窩處,汲取特屬於她的體香。
「好盛大的歡迎呵!」她沒有拒絕,任他擁入懷中。「這樣的承諾會讓我有錯覺。」
「什麼樣的錯覺?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放開她的身子,懷敏坐在椅子上,將她 一併攬於胸前,順著她墨亮的髮絲梳理著,「我的心意你早就明白,怎麼會錯呢!」
「我會以為你終於想通了,願意娶我為妻。」她閉上眼,明知道自己說出口的話會讓兩人不歡而散,但終究還是忍不住。
「你明知道我不能娶你為妻!」
要命,她又開始了。懷敏煩悶地偏過頭,同樣的問題還要爭執幾次她才會死心?他內心中的煎熬又豈是旁人能懂?難道這些日子以來,加諸在她身上的種種愛戀,還不足以表明心跡,非得擁有虛名方休?他會愛她、會寵她,卻絕對不會娶她為妻。
「我實在看不出原因何在。」沐心蕾有些失望。「我夠格當一個妾,卻不能成為你的妻,為什麼?」
「因為你是宋朝的郡主!」他放開她,煩悶地在房內踱步,「我會愛你、疼你、寵你一輩子,這樣還不夠嗎?」
「可是你永遠不會給我正式的名分。」她的目光始終盯在那張俊臉上,聲音哀切。
「我們還要為這個問題爭吵多久?」他已相當不耐煩。
「直到我心死為止。」她的身子變得僵硬,覺得像是被人當場打了記悶棍。隨即,她臉色陰鬱道:「你知道嗎?我的心始終處於不安的狀態,就算你花再多的心思也無法消弭。哪天蒙古皇帝一個命令,會不會出現第二個箏築公主,誰也不知道,雖然你口口聲聲說不會再娶,雖然你承諾只有我一人,可是我的心有的卻只是不安。」
對於她的執著,懷敏不禁大吼,「如果你不是宋朝人,我會娶的!」
「如果我不是宋朝人,咱們根本就不會相遇。」
「我無法忘卻殺死雲兒的兇手,你怎麼忍心讓我背叛她?」他雙眼失神地看著自己的雙手,彷彿回到那一天的情境。「雲兒就死在我的懷中,就這麼永遠不再睜開眼。我好恨,恨她為什麼沒顧慮到我,恨老天爺為何將她奪走,恨宋朝的皇帝為什麼見死不救!」
「當你擁著我的時候,怎麼沒有同樣的想法?」她尖銳地反問,可在瞥見他臉上挫敗的神情時,忽然感到自己好疲倦,「懷敏,你不懂自己要什麼!如果你的心放不下仇恨,又怎能過平靜的生活!就算雲兒還活著,難道她希望看到這樣的你嗎?」
「別再說了!」他說完便狼狽地逃了出去,為了她所說的話,也為了自己無法面對的行為。
為什麼老天特愛捉弄他?
給了個溫婉的雲兒,卻無法長相廝守,來了個刁鑽的沐心蕾,卻是蒙古的敵人。他要怎麼辦才好?
自從懷敏抗旨,硬將沐心蕾留在身邊後,身為蒙古的皇帝,鐵兀兒老覺得自己的權威受到空前的挑戰,因而產生危機感。雖然表面上他裝得一派平和,寬宏大量地不予計較,可內心中充滿著怨氣,非得逮到機會教訓教訓懷敏不可。
是以當他聽說宋朝為了進貢,所派來的臣子姓「沐」時,不禁龍心大悅。他知道,復仇的時機已經到了,非讓懷敏難堪不可。
趁著沐劍雄將離去之際,他特地在宮中設宴款待。
「聽說宋朝有位郡主失蹤,不知是否確有其事?」酒過三巡,趁著耳際方酣時,鐵兀兒忽然開口問。
「實不相瞞,失蹤的郡主正是舍妹。」提起此事,沐劍雄歎口氣,表情十分陰鬱,「經過這麼多時日,依然無法找尋到她,且連死活都未知,雙親整日愁容滿面,幾乎快放棄希望了。」
聞言暗喜不已,但鐵兀兒表面上仍裝得十分同情,「朕也曾經失去妹子,你的心情朕能體會。同胞所生,驟然陰陽兩隔,任誰也不好受,加上白髮人送黑髮人的辛酸,你的內心想必淒苦。」
「謝謝陛下關心,舍妹在九泉之下若知,定會含笑瞑目。」對於敵國皇帝語出同情,且句句皆打入他的心坎中,饒是兩國之間並不融洽,他依然心懷感激。
「且慢!」鐵兀兒揮揮手,「死要見屍,否則絕不能放棄了點的希望,難道你們真的已經放棄尋找她?」
沐劍雄一怔,說得含蓄,「無計可施的情況下,這似乎是最壞的打算。我們當然不希望她出事,若是遭賊人擄走,早開出需索條件,只是時日已久,連半點消息都沒有,怕是凶多吉少。」
「說來真巧,最近我國來了位中原女子,長得出水芙蓉,舉止端莊大方,更重要的是——她自稱是宋朝的郡主。朕不敢斷言她就是令妹,但或許是個希望……」鐵兀兒故意未竟言詞,吊人胃口。「算了,不可能有這麼巧的事,當朕沒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