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祝
平安
不孝女玉蓉拜上
傅時川看完信後,手微微發抖,臉色蒼白。
「派出去的人呢?有沒有消息?」
「回稟老爺,還沒找到人。」
傅時川憤而擊桌,「吩咐下去,不管怎樣,一定要找到人給我帶回來。」
一旁的奴僕惶惶恐恐地領令而去。
傅時川生氣極了,「這丫頭……真是不知天高地厚,難道她不曉得這樣做,會給咱們傅府帶來多大的災難嗎?這事要是傳到岳寒山耳裡,傅府裡上上下下,恐怕連命都沒了。」
蘇挽袖雖也感到慌張,但不失鎮靜。「舅舅,您別擔心。表姐才離開沒多久,一定走不遠的,說不定待會就能把她給找回來了。」
「要是人找不回來,大家只好跟著陪葬!」
蘇挽袖遲疑地說道:「事情沒有這麼嚴重吧!表姐只是一時糊塗,咱們把她找回來,向岳老爺賠罪就是了。」
「唉!你一個女孩兒家,哪裡知道江湖人物的心狠手辣。『凌霄閣』雖然與地方上的人互不侵犯,甚至咱們這裡宵小絕跡、夜不閉戶,都可說是他們的功勞,然而這些人……翻起臉來可是殺人不眨眼的,否則我怎會在逼不得已之下,答應把玉蓉嫁入岳家。」
蘇挽袖聞言,惟有默然。
她雖然不相信會有人這麼心狠手辣,但外面的世界是她所不瞭解的,對傅時川的看法她也只好姑且相信。
惟今之計,只有趕緊把表姐找回來。
「老爺……」杜鵑氣喘吁吁地衝進房內,「岳家迎親的人馬已經在催了,怎麼辦?」
「小姐人呢?」
「還沒有找到。」
傅時川心中一沉,瞥眼見到一旁的蘇挽袖,腦中霎時靈光一閃。
「挽袖——我實在是走投無路了。惟今之計,只有靠你了。」
蘇挽袖正為玉蓉的去向焦慮不已,自小與傅玉蓉一塊兒長大,姐妹間無話不談,比親手足還親,她作夢也沒想到表姐會突然做出這樣的決定。
一聽到傅時川口出此言,挽袖不解地提問:「舅舅,您說這話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他目光灼灼,直視著她。「要你代嫁。」
蘇挽袖驚得掩唇,倒退數步。
「但……但是岳家要娶的人是表姐啊!何況您已經把我另許他人了,前幾天才和顧府訂下的親事,不是嗎?」
傅時川越想越覺得這是目前惟一可行之計。
「不錯!但一時之間也找不到玉蓉,況且玉蓉長年處在深閨,見過她長相的人並不多,而你也是個芙蓉花貌少有的美人,把你代嫁過去,不會有人發覺的。」
「不行,不行……這樣做,到頭來一定會被揭穿的。何況我另有婚約,再說……要是表姐回來了怎麼辦?」
她思緒紛亂,實在無法思考。對於舅舅的主意,她下意識地認為不可行。「李代桃僵」這種事到頭來極易穿幫,到時候她該怎麼辦?她可不是人家要娶的媳婦兒——
「挽袖……你就看在我好歹也養育你十多年的份上,點頭答應吧!難道你忍心看傅家多年的經營毀於一旦?還是你要我這把老骨頭跪下來求你,你才肯同意……」傅時川老淚縱橫地懇求著。
為了傅家多年的基業、為了上上下下百餘口的人命,他也只有昧著良心使出這一招了。
「既然如此……」傅時川見她猶不答應,作勢就要跪下。
蘇挽袖大驚,連忙搶上前扶起。
但他硬是不肯起身,「除非你答應我的要求,使傅家倖免於難……」
「舅舅……」挽袖垂著淚,「您別這樣,咱們再想想還有沒有其他法子……」
「你再不答應就來不及了。」他焦灼地說道。
「我……我……」挽袖心緒紛亂,不知如何是好。見到舅舅哀求的眼神,一咬牙,「我答應就是!」
從小爹娘早逝,讓她小小年紀就瞭解到世事的無常。隨後寄人籬下的生活,雖然傅家待她很好,然而這終究不是自己的家,她在應對進退方面,總是把持著分寸,不敢逾矩。
記得小時候,表姐的奶娘手很巧,常常做些小巧的玩意兒給她們玩。有一次她繡了一個荷包給表姐帶在身上,荷包上一雙翩翩飛舞的蝴蝶,叫她看了好生喜歡,直嚷著要奶娘也給她做一個。
奶娘看著表姐興奮高興的模樣,笑瞇了眼,沒怎麼理會她的請求。
她心急了,拉著奶娘的手,「奶娘、奶娘,我也想要有一個。」
「好——好——等我過些日子有空,再給你做一個。」她不經意地回道。
「不要嘛!不要嘛!」小小年紀的她不甘心,扯著奶娘的手鬧了起來。「我現在就要!為什麼表姐有我沒有!」
奶娘猛然回過頭來,眼裡的陰森寒氣叫她心生怯意。「她是傅家的大小姐,而你——你是什麼東西!」說完這句話後,便沒再搭理她。
雖然小時候許許多多的往事,都已隨記憶淹沒,再也記不清了。然而不知為何,這件事她始終記得特別清楚,偶爾還會躍上她的腦海低回盤旋,將當日的情景原封不動地再上演一次,而她也就更清楚自己的地位和身份。
她呆坐著,任由身旁的丫鬟手忙腳亂地準備一切,封閉自己的思想,完全沉浸於回憶當中。
蘇挽袖依稀感覺到她被帶上了花轎,一路上鑼鼓喧天,接著她又被牽下花轎,跪下、磕頭、起身又再跪下、磕頭、起身,宛如一尊布娃娃任人擺佈。
直到耳邊的喧嘩聲、賀喜聲……如潮水一般退去之後,她才如大夢初醒般回過神來。
頭上蓋著喜帕,她什麼也看不見,只能低頭看著自個兒的風頭繡花鞋,此刻她才想起自身的處境,她的夫婿……表姐夫是個什麼樣的人?從來沒聽人提過,他……溫柔嗎?體貼嗎?最重要的是——他會認出眼前的人不是他的新娘嗎?
要是他知道這個新娘是個冒牌貨,大怒之下,整個傅家會有怎樣的遭遇?他又會怎樣處置隱瞞身份的自己?她真的連想都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