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七月是離別的季節。
在唐瑞林租的簡陋小套房裡,趙毓儂坐在唯一的一張木椅上,紅著眼,怔怔地看著他將地上最後一本厚重的書放入碩大的行李箱中。
「唧!」唐瑞林將行李箱合上,長長的拉煉聲劃破了這無可逃避的別離氣氛。
趙毓儂終於忍不住掩面哭泣,一股悲淒的情緒鋪天蓋地而來。
唐瑞林來到她身前,半跪著面對她,猶豫地想說什麼,最後還是只伸出手撫弄她披肩的柔順長髮。
「對不起……我告訴自己,不可以哭的。」毓儂從指縫間哽咽地說。
唐瑞林溫柔地將她的手拉下來,緊緊地握在手心裡,長長地歎一口氣說:「儂儂,別哭,你再哭……我的心都要碎了。」
「為什麼?為什麼一定要離開?瑞林,留下來,不要走好不好?」毓儂一汪柔情似水的眼睛不斷地釋出懇求。
唐瑞林端詳著哭得淚人兒似的她,忍不住歎息。離別的時刻正一分一秒的逼近,他早已告訴自己,不能再有其它的念頭出現,這一條路無論如何都要咬緊牙關走完。
他想,只要是有抱負、有理想的男人,都會和他一樣選擇同樣的路。
讀完碩士學位後,好不容易申請到美國一流學府的入學通知,他該義無反顧地追求自己的道路,縱使兒女私情令他難捨難分,雖然她的美麗讓人陶醉、她的柔情令人喜悅,但他要控制自己,不要留戀徘徊。
「儂儂,我會回來的,只要你不被別的男人追走,我就一定會回來找你的。」他苦笑地說。
毓儂聽了猛搖頭。「不會!不會!我不會被別的男人追走,我會等你,一直等你,等你回來……」
瑞林輕輕掩住她紅艷的小嘴,無奈地笑著。「儂儂,你一定很少照鏡子,像你這麼漂亮的女生,怎麼會沒有出色的男人追求呢?我這一出國,三、五年才會回來,我們都不知道將來會有什麼變化。到美國後,我會專心讀書,在最短的時間內拿到學位回來,儂儂……要分開這麼久的時間,連我自己都沒有把握你還會不會等我……」
毓儂不想再聽下去,她抱住瑞林的肩膀,想留住他的念頭在心裡著火,一發不可收拾。
「怎麼可以說這種話!你知道我不會變心的,瑞林,你怎麼可以懷疑?怎麼可以……」
瑞林被她緊擁著,詫異她的熱情,他的意志幾乎要被她征服了。「儂儂,我愛你,就是太愛你了,才會害怕失去你。」
「我也是。」毓儂哽咽地說。
瑞林用力地擁住她,全身的神經瞬間緊繃,他感到儂儂的嘴正吻向他的耳垂和頸項。
靈魂太渴盼,肉體太熱情,理智又太過於脆弱,兩個男女終於交纏一起,難分難捨。
「愛我……瑞林,我要向你證明我的心只給你一人,我的身體也只屬於你一人,要我……」毓儂一邊溫言軟語的呢喃,一邊雨點似的親吻著他的臉頰。
「儂儂,我也想要你,我們交往快兩年了,你不是一直在拒絕我?你堅持要留到結婚的那一夜,留給你未來的……」瑞林強忍住慾火,空出了理智說。
「瑞林,你不知道嗎?我要把身體和心靈都留給我最愛的人,那個人就是你,你會回來的,我們將來會在一起的……」毓儂的眼淚浸濕了他的胸口。
「會的!如果你還等我……」
毓儂迷迷濛濛的抬眼看著他,一心只想證明自己滿腔的愛情。「我不要等到結婚那天了,瑞林,過了今晚,如果我還堅持,我會後悔,我會後悔一輩子的……」
趙毓儂從夢中醒來。
她坐起身,昏昏沉沉的出神了很久,才知道自己又作了一場癲狂的夢。
唐瑞林離開已經三年了,她鼓足勇氣想要獻身的那一天,她只有大學一年級。
高三的時候,毓儂和同學去參加大學舞會,認識了外型瘦瘦高高、斯文俊秀的唐瑞林。他是研究所的學生,同學說他是大學榜首,成績優異,前途不可限量。
趙毓儂是舞會裡最年輕、最亮眼的女孩。後半場的舞會裡,他們兩人成為人人羨慕的一對。
之後毓儂如願考上唐瑞林就讀的大學,從此校園裡都能看到他們出雙入對、如影隨形的身影。
他們交往了一年多,唐瑞林出國深造的計劃一直沒有因為認識她而改變。
他離開後第一年,她收到了五十二封唐瑞林傳來的e-mail、五封信、五張照片、每個星期六的熱線電話,還有情人節從美國寄來的巧克力糖。
第二年,她收到了十二封e-mail、兩封信、每個月通話一次,沒有情人節的郵件包裹。
第三年,她收到了六封e-mail、沒有信、通話兩次,沒有情人節禮物。
毓儂將臉埋在枕頭裡,想到離別的那一夜,唐瑞林在最危急的一剎那踩了煞車。
她在迷茫中聽到他說:「儂儂,不行!我們不可以這樣,萬一……」他心中忽然閃過毓儂不小心懷孕的樣子,她挺著大肚子來到美國,哭泣的求他放棄學業回到她的身邊。
「我不怕,我決定了!」那時的毓儂年輕而狂熱,不顧一切的想為愛奉獻。
「不行……儂儂,我們要理智,明天我就離開了。我很珍惜你,所以我不能對你這樣。」唐瑞林用盡全部的力量將熱情的毓儂推開。
毓儂不知道他心中的想法,只記得當時自己滿臉紅潮,顫抖著手低頭整理衣衫……
憶起那令人臉紅心跳的一幕,想到唐瑞林的拒絕,她忍不住埋在枕頭裡大吼:「啊!唐瑞林,你這個過於理智的大笨蛋!冷靜又冷血的大白癡!會後悔的人不是我,是你!你會後悔一輩子!」
突然,門外響起一陣敲門聲。
「儂儂!起來了,都中午了,還不起來?」毓儂的大嫂在門外低聲輕喚。
毓儂甩了甩頭,用力將唐瑞林的影子從腦海中甩開,下床懶洋洋的伸了個懶腰後,才不情願的打開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