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莫大於心死,這當口,她不介意知道自己所有不討喜的個性……之前不敢問,是怕自己達不到他的要求,將要日日掛記在心,時刻為難、討厭自己;而今事實告訴她,這些情緒全是庸人自擾,她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
她好或不好,對只在意自己好不好的他,沒有絲毫影響。
「自始至終,我們不曾戀愛過。」豫讓又坦言了一個被她忽視的重點,他們的開始英名其妙,像是趕鴨子上架,當對像又是不信任愛情的他,她絕不可能嘗到戀愛的甜蜜。
「是……嗎?」蒔蘿咬著唇辦,多希望它們別再顫抖了。
心裡最初也最深的綺夢被他擊碎了,她不怪他不留餘地地將真相揭發出來,因為至少他沒有繼續欺騙下去……
只是,好諷刺呵,原來他對她的感覺甚至稱不上是欺騙,勉強來說,只算利用。
徹頭徹尾,他只在利用她,只因她擁有良好的家世背景,足以提供他復仇計劃的所有需要,成為最佳的後盾,所以他娶了她。
「謝謝你跟我說真心話,一直以來給你添了那麼多麻煩,我都不曉得。」她深深一鞠躬,淚滴搖落,烙傷她的一顆心,「真是對不起,我……我以後不會再打擾你了。」轉身上樓,她要躲到只有自己的角落,舔舐自己的傷口。
她居然就這樣轉身,沒有預料中的巴掌,甚至連厲聲譴責也沒有。
這不就是他要的結果嗎,完美的分手,一旦她走了,便不會再來找他了……
也許,她若能狠狠摑他幾巴掌,痛斥他玩弄她的感情,他的心裡會好過些,但是……她反而還向他道歉!
正因為她是這樣如白玉般無瑕的女孩,他更堅信自己的作法沒有錯,他會污染她,甚至把她拖入暗夜的深淵。
長痛不如短痛,趁她陷得還不深,適時斬斷本不該開始的牽絆,她值得更好的男人去珍惜、愛憐她。
*** *** ***
當豫讓漸漸脫離百里集團,準備將重心移往日本發展,卻聽聞了蒔蘿心臟病復發的惡耗。
那一刻,血液在他的體內逆流,他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
害怕失去的驚慌狠狠咬住他的脖子,愈來愈緊,讓他幾乎喪失呼吸的能力;如果這樣的感覺近似她氣喘發作時候的痛苦,那麼,他不得不佩服她的勇氣與耐力。
「你還來做什麼?!」
看到豫讓出現急診室門外,白芥安憤怒地衝向前,勒緊他的脖子,手勁大到恨不得掐死他。
「你不是正忙著當你快樂的准駙馬嗎?不是等著成為教更多人羨慕的日本第一富豪的女婿嗎?那你還來這裡做什麼?」
面對心愛的妹妹正在急診室裡急救,白芥安只能解嘲的說:「醫院是個晦氣的地方,恐怕會刷掉不少你的好運道,你不擔心嗎?」
「蒔蘿的情況怎麼樣了?」豫讓說了第一句話,無法壓抑內心的惶懼。
害怕是他唯一的感覺,無父無母他不怕,一樣長大成人,然他卻無法想像失去蒔蘿的日子,自己將要怎麼過。
不明白為何轉眼之間她變得那麼重要,又或許,其實她一直很重要,只是總是他被刻意的否認。
白家夫婦坐在一旁互相安慰的抱在一起,先後抬頭看他一眼,卻沒有打他、罵他,憂慮自他們的眉間流洩。
這當口,他們只擔心女兒的生命安危,不去介意他竟枉顧了他們的栽培之恩,反倒加害了最親愛的家人。
「我們家蒔蘿用不著你的假惺惺,她會平安無事的,至於離婚協議書,等她精神好些立刻簽字,專派公司小弟送至你手上!」
「芥安,只要蒔蘿平安,你想怎麼對我都由你,但現在能不能讓我靜一靜?」豫讓看著他,提出要求。
他想靜靜地回想他們之間的點滴,靜心祈求老天爺好心幫忙,幫她度過這次的難關。
白芥安放開他,頹坐下來,雙手掩面,展露未曾有過的沮喪。
他好怕,好怕自己一手摧毀親愛妹妹的性命……一直知道豫讓的個性,也明白他不是疼愛女人的男人,偏偏為了成全妹妹的心願,努力撮合他們成為一對,如今造成這種傷痛的結局,他是不可原諒的罪魁禍首。
「為什麼……她會突然這樣?」豫讓喉嚨幹得發緊,艱澀問道。
白芥安無力繼續譴責,歎了聲,「她的心臟毛病在小的時候就動過一次刀了,一般來說只要照顧妥當,不會再有問題,可是她的體質偏和別人不同,所以醫生一直遊說她再動刀一勞永逸,但她就是怕……」
「怕什麼?」
白芥安突然認真地瞅著他,「怕她不能留住性命嫁給你。」這句話如今聽來無比諷刺。
豫讓沉默了。無論做任何事,她的出發點難道只顧慮到他嗎?那她自己和家人呢?
白芥安接著又說:「我爸媽決定了,等她情況好轉些,立刻送她到美國接受手術,美國的心臟權威已經等她好多年了。」
「她答應了?」他清晰得聽見自己緊張的心跳聲。
一旦她答應了,是否意謂著完全砍斷了對他的情愫?出乎意料,努力想要掙脫她的他,竟怕她的選擇為此,怕她不再將心擱在他身上。
只是,再不開刀對她百害無一利,他好矛盾,心亂如麻。
「雖然我知道你很冷血,但她的自白真的讓人聽了好難過。」白芥安逕自說了下去,「那天爸媽和她提起手術的事,她竟一口答應,理由是之前害怕手術失敗,是因不能與你多些時間相聚,現在即使手術不能成功,她也無所謂了……說什麼沒了愛情,她總算可以當個真正聽話的孝順女兒,乖乖順從父母的心願……」
他再次摀住臉,遮掩男性的脆弱與激動。
當他聽見生死由命這句話由年輕的妹妹口中說出,他只感到一陣強烈的鼻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