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她有沒有看錯?
他在煩惱?
坐在他面前的天都呆呆地眨著眼,意外無比地欣賞著他那張此刻表情干變萬化的臉龐,忍俊不住的笑意,差點不給面子地從唇邊逸出,她忙一手掩著嘴,繼續看他好像當她不在場似的,糾結著眉心,有時像生悶氣般地撇著嘴,有時還搖頭晃腦的苦苦思索……說真的,比起初見面時他那種被歲月磨平了一切,像抹遊魂般地在人間飄來蕩去,什麼都不在乎的模樣,她還較喜歡看他這麼煩惱的樣子,至少他重新有了活著的樣子,會皺眉、會歎氣,會為了她而苦惱,和不知該拿她怎辦才好。
無法克制自己嘴角上揚弧度的她,微笑地偏著頭凝睇著還是沒發現都已把情緒晅不出來的他,若是可能的話,她還想再看看這個跟她一樣,出口總是沒啥好話的男人大哭大笑的模樣,雖然說……要把個多活了百歲、眼淚早已流乾的大男人弄哭,並不是件簡單的任務,但她真的很想知道,當他不知所措時,會是什麼德行。
「如果我說,我現在很想把你弄哭,你會怎麼樣?」她伸手點點他的鼻尖提醒他回魂,並小小聲地問。
遭她突如其來的問題愣住的廉貞,在錯愣了一會後,對著這張看似認真無比的小臉笑了出來,那些如雲朵密佈在他心頭的疑問,也全都在他久違的笑聲中飄至天頂的那一端。
開了眼界的她訥訥地,「我還以為你都不會笑的……」
猶帶笑意的廉貞,動作緩慢地往前湊近身子,將額抵上她的,在彼此交織的氣息中,他伸出雙手環上她的腰際,仔細地品味著這百年來沒再體會過的溫暖,和此刻在他耳裡聽來,再悅耳不過的心跳聲。
「你們非得在光天化之日下這麼親熱嗎?」換個地點行不行?
耳熟的男音一抵耳裡,廉貞頭也不回地就朝一旁探出一掌。
「老頭子,你以為每個人的命都跟你一樣長嗎?」驚險閃過掌風的阿爾泰,拍拍胸口不滿地問。
禍首的臉孔一映入眼底,天都登時四下尋找著哪裡有殺人棄屍的好地點。
「你的那袋金子把我騙得好慘……」她早該知道這個當過王子的,壓根就沒人格,而她千不該萬不該,就是不該對那袋金子財迷心竅。
「你來得正好,省得我日後還要去找你。」本就打算找他算帳的廉貞,則是很乾脆地挽起衣袖。
「慢。」阿爾泰不疾不徐地抬起兩掌,「你們不先去找封誥解咒嗎?」時間都快不夠用了,他們會不會本末倒置了些?
廉貞恨恨地向他箭吼,「找得到我們還需要大江南北的四處跑?」前前後後,打從他們出發起直至今日,算一算,他們已經找了封誥不下三十來個的家,可這些臭得可熏死人的封誥窩裡,就是沒一處有主人在!
「嘖,我都忘了你迷路成性,而封誥又特會亂跑……」大失所望的阿爾泰撇著嘴,不一會又將就地朝他揮揮手,「算了,看你忙得團團轉其實也挺有趣的。」光看他那張死人臉上有了別的表情,那袋黃金就給得有夠值得。
氣不過又不想動手殺友的廉貞,自懷裡掏出一隻繡花鞋交給天都,並推推她的肩。
「扔他。」
「扔什麼?」沒看到什麼武器或暗器的阿爾泰,還四下左右張望。
接過繡花鞋的天都,在他一把頭轉向她這邊時,眼捷手快地在他的臉上留下了個鞋印。
「這是哪門子的暗器?」不小心中鏢後,阿爾泰一臉納悶地拿下臉上閃不掉的女人鞋。
廉貞不禁一頭霧水,「為什麼連他也躲不掉?」他還以為只有他有問題,沒想到竟然連身手好到不行的阿爾泰也……
「我哪知道?」天都才覺得詭異,「你們有血統嗎?」怎麼他們這一票朋友都在這方面這麼不濟?
「算了,先且不研究這個……」廉貞抹抹臉,快步走至阿爾泰的面前提起他的衣領,「喂,封誥人在哪?」
「他去了地藏。」他要是不主動來報消息……恐怕就真要出人命了。
廉貞滿面詫異,「那小子會去那?」他不是打死不肯踏入地藏的地盤嗎?怎這回他竟主動去了地藏?
「他說他要準備處理一下私人恩怨。」阿爾泰格開他的手,邊說邊把兩眼瞟向天都,「你們就快點去追上他吧,沒時間讓你們在這耗了。」
「你幹嘛這麼瞧著我?」被他看得心裡覺得毛毛的天都,總覺得他的那種目光太過意味深長了些。
靜靜看了她好一會後,阿爾泰轉身將手中的繡花鞋還給廉貞後,笑笑地拍著他的肩頭。
「封誥會很樂於見到她的。」
「他向來都這麼神秘?」噹一聲不響就冒出來的阿爾泰,也同樣連聲招呼都沒打就扭頭走人時,天都坐在牆上看著那抹令人費解的背影。
「他只是愛擺譜。」聽了他的話,也急著去找封誥的廉貞,邊幫她把鞋穿上,邊抬首問向她:「妳呢?妳還要繼續對我擺譜嗎?」
猛然想起先前他倆之間發生何事後,在他帶著刺探又帶點期待的目光下,忙想掩飾臉上緋色的天都,一手推開他的臉。
「不要突然提醒我這事……」哪壺不開提哪壺?他幹嘛那麼執著?
一手緊握住她的手後,廉貞瞧著她不自在的模樣,不禁又開始皺眉再皺眉、歎息再歎息。總覺得他煩惱起來可愛得不得了的天都,在忘了掩藏的笑意飛上她的唇角時,忽地覺得頂上的光線一暗,她登時忘了在笑什麼,因側首湊向她的廉貞,已將微熱的唇印上她的,一如昨夜。
交織在他倆間的氣息,兩者都一樣紛亂,可透過彼此的雙唇,那淡淡又淺淺的甜意,卻又舒適得令人禁不住閉上眼回味再三,在他進一步收攏了雙臂時,天都覺得他身上所帶來的溫暖,遠比此刻頂上的日光還令人感到留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