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是個聰明的女孩。」馮父很讚賞,「我會替妳找個好職位,絕對不會比力華差。」
「這就不勞您費心了,我到哪裡都能活得很好,不過還是謝謝您的心意。」她拿起自己的外套,就要跟管家出去。
「站住!」光均火大起來,都什麼年代了,居然還有這種門戶之見?「爸爸,就算夢芯家裡做葬儀社,那跟她本人有什麼關係?我娶的是夢芯,又不是她家的生意。」
「你太天真了!」馮父一拍桌子,「我會害你嗎?你想得太簡單了,結婚不是只有兩個人的事情,而是兩個家族的結合,若周小姐是普通人家,我們還可以吞忍些,可葬儀社?那跟菜市場賣菜的有什麼差別?三教九流,不是我們這種人家該沾惹的!」
「我們又是什麼皇親國戚?」光均幾乎要跳起來,「葬儀社也是正當生意,不偷不搶不騙,到底有什麼關係?」
「開著靈車來賀喜,這樣你可以忍受嗎?!」
「誰會那麼沒有常識?!爸爸,你怎麼會有這種想法……」
父子的爭吵越演越烈,靜默的夢芯只覺得很荒謬。這豪華美麗的巨宅散發著不歡迎她的氣息,她也不希罕待在這裡。
「別吵了。」她輕輕按了按光均的肩膀,「謝謝你。」她脫下戒指,放進光均的口袋,「再見了。」
她大踏步走了出去,沉默的管家迅速為她打開大門,而司機已經在門外等很久了。
「夢芯!」光均大吼著想追出去。
「光均!」馮父厲聲叫住他,「你要跟你哥哥一樣嗎……」他突然痛苦的按住胸口,「你……你走出這個門口,就別再回來了!我們家和峻航都不歡迎你!」
「爸爸!」他趕緊扶住父親,取出父親口袋裡隨身帶著的藥,趕緊讓他服下。爸爸的心臟一直都不好,稍微激動一點就會發作。
這一耽擱,夢芯已經走了。
他突然非常瞭解大哥的心情,就在這一刻。
這是怎樣傷痛的心情啊……像是心要被撕裂成兩半,一邊向著自己敬愛的父親,一邊向著最心愛的女人。
割捨哪一邊,都是血淋淋。
「……她不適合你。」馮父虛弱的抓住他的袖子,看起來似乎一下子蒼老許多,「她真的不適合你呀,光均……」
光均沒有說話,覺得自己的心,不斷的在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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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芯坐上車,很久都沒開口。
司機被這冰霜似的氣氛搞得心裡毛起來,小心翼翼的問:「請問要去哪裡?」
她安靜了好一會兒,才說了一個位於深山的地址,「麻煩你了。」
那……那種荒郊野外?司機雖然滿肚子疑問,還是把車往她說的方向開去。
看著景色越來越荒涼,司機心裡也越來越不安,「周小姐,這個……人生還很長,實在用不著想不開……」
夢芯目光遙遠的望著車窗外,短促的笑了一下,「我不會想不開的,我還有需要照顧的家人。」
沒錯,她還有姊姊。姊姊沒有她怎麼辦呢?
這沒什麼……就是不用結婚了,她其實不是那麼想結婚的……只是覺得被羞辱了。直到這一刻,她才發現,光均跟她求婚時,她其實是狂喜的、雀躍的。
並不是說結婚有什麼了不起,而是……那個男人是真正想要跟她過一輩子。
結婚根本沒什麼了不起,真的,而是光均,只因為是光均……
直到抵達目的地,她都沒有哭,沉默的下了車,抬頭望著滿是綠蔭的療養院。
光均選擇了他的父親,沒有追出來。血緣終究是斬不斷的,她明白,她完全明白。姊姊也是離不開她的,她完全都明白。
她急著想看看無憂無慮的姊姊--這已經是她生存唯一的意義了。
來到姊姊的房門口,發現楊大夫正在跟姊姊玩。他們正在玩積木,楊大夫低聲跟她說了些什麼,看著她笨拙的堆砌,一面溫柔的梳著她的長髮。
抬頭看見夢芯,他溫柔的打個招呼,「來探望夢蝶?」他放下梳子,「夢蝶,周小姐來看妳了,要乖喔。」
眷戀的望了夢蝶一眼,他出去了。
夢蝶抬起頭,對著楊大夫離開的方向伸出手,「啊……」她沒辦法表達的不捨與焦急,在迷濛的眼眸裡誠實的浮現。
姊姊……並不是無憂無慮的。夢芯緩緩的蹲下來,望著姊姊無神的眸子。「姊姊,妳喜歡他對不對?」她終於落淚了,帶著笑容,「我明白喔,我也明白這種感覺……差一點點,就差一點點,我就可以永遠擁有那個人哦……」
永遠並不是那麼單純,並不是兩個人就可以擁有的世界。這世界,太複雜。
單純的愛戀,卻有著非常複雜的人際關係、血緣、社會規範,就算楊大夫也喜歡姊姊又怎麼樣呢?橫亙在他們面前的,是可怕的險阻,誰也無能為力。
就像她一樣,永遠無能為力。
夢芯為姊姊哭,也為自己所逝去的哀悼。
夢蝶什麼話也沒說,只是安靜的、一遍又一遍的輕撫著她的頭髮。
在這樣的輕觸下,夢芯淒苦的心有了一絲絲的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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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夢芯倦極的回到家時,發現滿臉頹唐的光均倚在門上,腳邊散落了一地的煙蒂。
「妳去哪兒了?」他的聲音是這樣疲倦而焦慮。
「去看我姊姊。」她並沒有怪他,可憐的光均……應該也是飽受折磨吧?
「我會說服我爸爸的。」他疲倦的抱住她,「……別放棄我。」
從他的肩上看過去,可以看到樓梯間的毛玻璃,透著悲傷的淡淡月光。
「不結婚也沒關係的。」她溫柔的說,「我們這樣也很好,也很好……」
「這對妳不公平……」他微微哽咽,「別離開我……」
「我不會的。」她閉上眼睛,嚥下淚水。
之後,像是什麼事情也沒發生一樣,他們依舊每天見面,但是,光均的父親身體卻突然變得很不好,動不動就撥急電把光均叫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