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妳怎麼會來這裡?找德偉嗎?」許志胤不無驚訝。他跟梅子說生疏也不算生疏;但若說熟,也不是那麼地熟。
「我來找你。」
「找我?有什麼事?」許志胤看看時間。
「學長有事?」
「欸。我跟心怡約了時間,送她回家。」看出梅子眼裡迅速湧出的奇怪色調和疑問,他加句說明:「心怡暫時在我那裡住兩個禮拜。她有行李,不方便讓她自己回去,所以我跟同學借車打算送她回她叔叔家。」
「啊?學長不是把房間租給心怡啊?」
「誰說的?」許志胤反倒覺得奇怪。幸好他有很鄭重、很清楚地跟徐鍾意解釋說明的。
梅子聳個肩。
「既然這樣,那鍾意幹麼還要搬出來?」
「什麼?」許志胤反射皺眉,轉臉瞪住梅子。
「你不知道啊?鍾意沒跟你說嗎?」如果她沒有眼花,她覺得他瞪著她看的樣子像要吃人似的。
許志胤抿緊嘴,表情變得暗沉難看。
梅子試探:「學長,你是不是跟鍾意怎麼了?我是說,你跟鍾意之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不然,在你那裡住得好好的,鍾意幹麼突然要搬出來?」
許志胤仍沒說話。
梅子又說:「本來我們還以為你跟心怡在交往,心怡搬過去順理成章,鍾意夾在中間覺得自己像電燈泡。可是,我聽吳建民說學長並沒有跟心怡交往後就跟鍾意說了,可她還是自找麻煩要搬家。學長,你知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許志胤還是不說話,嘴巴抿得更緊,臉色更難看。
「鍾意硬要我陪她去看房子。」梅子偷覷一下許志胤的臉色。「我自然只能硬著頭皮陪她去。但想也知道,不可能找得到比你那裡更理想更便宜的地方了。她又要我今天下課後陪她去,我看她是在自找麻煩,所以我才來找學長問問,你跟鍾意到底怎麼了?」她吞口口水,又說:「學長,我們是女孩子,女孩子應該享有一些特權才是。所以你不能跟鍾意太計較——我是說,鍾意如果冒犯你什麼,你也不應該太介意才對。」
「她什麼都不說,我怎麼知道她心裡怎麼想!」許志胤忽然發洩出一串低促的聲音,又氣又急又無奈的。
「啊?什麼?學長你說什麼?」梅子沒聽清楚。
「沒什麼。」許志胤恢復冷靜。他深深吸一口氣,慢慢吐出來。問說:「妳幾點上完課?」
「我今天除了日本文化課,還有一堂翻譯,上到四點。」
四點?他來得及送洪心怡回她叔叔家再趕回學校。
許志胤點個頭。
梅子不知道他那是表示什麼意思,看他臉色實在有點那個,也就沒敢再多追問。只是說:「你沒跟鍾意吵架或怎麼樣,那是最好了。請你幫忙勸勸鍾意,她好像是中邪一樣,就是說不聽!」
中邪?
他也想知道她究竟是中了什麼邪!
他心裡非常地不舒服,甚至惱怒,恨不得立刻找到徐鍾意質問個清楚。她想搬出去,不想跟他住在同一個屋簷下!她甚至沒有跟他說一聲!她可想到他的感受沒有!?
如果她心裡氣他,如果她對他不滿,她為什麼不直接跟他說?卻要背著他搬出去?
他搞不清她的心。她究竟是——嫉妒?還是想撇清?
他設想過她也許可能產生的種種反應,但卻沒料到她會打算這樣悶不吭聲搬出去。這代表什麼?她不在乎?無所謂?還是她多少有一點點介意?
不管怎樣,從梅子口中聽到這消息,他還是非常地不舒服。她是打算找到房子已經要搬出去那一刻,才跟他打聲招呼是吧?
她甚至不打算跟他面對面!
他設計的這一切、他所費的苦心,全部都白搭。他甚至過份得利用了洪心似了偏偏徐鍾意就是不能明白他的心,不能瞭解他的用意!
趕回到家時,他還是遲到了十五分鐘。洪心怡已經準備好妥當等著他。
「不好意思,我回來遲了。」
「沒關係。」洪心怡說:「我才不好意思,又要麻煩學長了。」彎身拉起皮箱的拉桿。
「我來。」許志胤連忙過去。
老實說,真要比較,徐鍾意彆扭,心眼也不少,實在不是個可愛的女孩,但是——唉!就是但是。他也沒辦法,只能認栽。
「謝謝。」洪心怡掛上淺幽的笑。「真不好意思,麻煩學長那麼多。」
「哪裡。妳也幫了我很多。」洪心怡的廚藝比徐鍾意強了不知幾倍。幫他煮煮洗洗抹抹,的確幫不少忙。
「學長……」洪心怡欲言又止。
「什麼事?」
「嗯!我……如果……我希望學長能考慮一下,能不能把房間分租給我?」她吞吐又吞吐,半垂低頭。「我知道這個要求有點那個,但是我真的很喜歡這裡的環境!」她抬起頭,大眼睛水汪汪,盈滿期盼。
面對洪心怡期盼的眼神,許志胤閃過一絲愧疚及羞恥罪惡感。
他明知洪心怡的心態,卻利用她,想引起徐鍾意嫉妒的情緒。他甚至故意在徐鍾意面前對洪心怡做出一些曖昧的舉動,為的就是想刺激徐鍾意。
他的行為簡直跟個混蛋一樣!
他深吸口氣。「不好意思,心怡。真的很抱歉。」
他不打算再拐彎抹角了。
婉轉拒絕洪心怡。然後,找到那個混蛋的傢伙,把該挑明的都挑明!
「請你再考慮考慮好嗎?學長。」洪心怡臉上神采完全暗淡,毫不掩飾她的失望。
「對不起,心怡。」許志胤鐵著心腸再婉拒。
他不該再這樣糾纏不清下去。
把一切都解決清楚吧!
眼對眼;面對面。
把所有的,都攤開。
第十章
這輩子徐鍾意從來沒有看過許志胤臉色那麼難看過。當然,「這輩子」很長,但當他出現在她面前那一刻,她覺得腦子轟轟昏昏,幾百種思緒翻攪,好像過了好幾輩子。
「你……學……」不但結巴,而且變啞巴。
當她在圖書館前,百等梅子不到,脖子都拉長了,還是看不見梅子的蹤影,卻等到許忘胤像凝在電影慢動作的分格片中那樣,踩著無聲的腳步、踏著半昏暗的天色走到她面前時,她簡直就像發條停止變得僵硬的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