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為我自己著想。」周文聰揮揮筷子。「你要再在我這兒這樣繼續吃住下去,我準會破產。」
去!
許志胤沒心情領受這種幽默。不過,也許,大概,他或許該打個電話……
她還會在嗎?
還是她早就不留戀地搬離開了?
她可否有一點點在乎他……
他忽然迫不及待起來。想知道,想看看她是否還在……
是否還在那裡,等待……
第十一章
客廳裡一片漆黑。
她不在。
晚上十點二十七分。
她還沒回來?還是……
許志胤往前猛地一衝,直衝到徐鍾意的房間,想也不想便推門進去——
空的。
他心一涼。
他急忙衝向衣櫃,太急了,腳絆了一下,差點摔倒踉蹌幾步才穩住。沒等站穩他就緊張地打開衣櫃——
神經整個一鬆。
還好。她的衣服還在。
他對自己這個反應有點洩氣,卻又否認不了。
他知道他是淪陷了。徹底地淪陷了。
他的心,徹底地淪陷。
他苦笑起來。
不好好解決真不行了。總不能一輩子吊在那裡。
他在徐鍾意的房裡待了一會,又在公寓的各個角落逡巡一遍。回到客廳,摸到口袋裡的手機,正打算充電,身後傳來開門聲。他丟下手機。
好不容易門打開,徐鍾意推門進去。看到許志胤,她明顯錯愕住,顯然沒預期。但很快,她就回過神,第一個反應就是避開他的目光,然後也不知道在著急什麼,急著就想躲進她自己的房間,連聲招呼都沒有!
許志胤臉上立即掩上一層陰霾。他一把抓住她——名副其實地「抓住」她,手掌使勁大力地扣住她手腕,名副其實地將她拖到沙發上。
「我們談談。」拖著她,幾乎!應該說確切的,將她強制壓制在沙發上。
「談什麼?」她打了那麼多電話給他,他連回都不屑回,現在還要談什麼?
「談妳跟我。」
談她跟他?
徐鍾意下意識縮了縮。
「我不想——」她想起來,立刻被他推壓回去。
「我想。」他堵住她的去路,將她圍困在沙發椅臂和他的身體之間。
他的手橫越過她腰際上方,搭在沙發椅臂上:長腿橫曲,幾乎抵在她腿邊,另一隻手臂臂肘則微壓住她肩側,完全將她包圍,四面將她埋伏。
呼息那麼近,他的氣噴雜了她的氣,噴亂了脆弱的平衡。
但也不是全然那麼曖昧,之間還隔閡著一股高壓,都還非常的壓抑。
「我不想永遠吊在那裡!」他直視著她,俯逼向她。
她退無可退,無法理智思考他這話。
忽然,許志胤表情一鬆,臉上裹著的那層陰霾褪去,手腳一收,松防對她的壓制,翻身歪坐在她身旁。整個身體那種緊繃的感覺一下消除,那股壓迫的、威脅的蠻橫氣勢也消去無蹤;整個人放鬆下來,安適又閒散甚至變得慵懶,輪廓線條一下子柔軟起來。
「妳知道我的名字怎麼來的嗎?」
他突然沒頭沒腦地提起幾乎是不合時宜、甚至不相干的問題。但他的口氣語調卻十分柔軟,不再如之前那麼冷硬、硬梆。
「什麼?」徐鍾意茫茫的。
別說這時她的腦袋無法正常運轉,許志胤冷不防這麼問,如此沒預期,她根本反應不過來。
楞了幾秒後,她的大腦才開始發生作用,晚了好幾秒才搞清楚他說了什麼。發現他似乎有趣地看著她,她的臉猛然脹紅,一直紅到耳根。
「不知道。」她忙不迭搖頭。無處躲。
許志胤歪了歪身子,臂膀有意無意、若有似無地碰到她的。
「我老爸是歷史迷。」他說:「聽電台講古、看歌仔戲、看章回小說加上連續劇,最佩服唐太宗李世民和宋太祖趙匡胤。他常掛在嘴邊說什麼李世民十八、九歲就出去打天下了,想想我們兄弟十八、九歲在幹些什麼?不過,現在時代改變了,像李世民那時代打打殺殺的打天下方式是不大可行的。比較之下,趙匡胤的『黃袍加身』,以文治天下的方式比較適合我們這時代的書生。所以,我就叫『志胤』了——立志傚法宋太祖趙匡胤。」他頓一下。問:「妳知道我老弟叫什麼嗎?」
徐鍾意搖頭。
「猜一猜。很容易的。」
氣氛漸漸緩和起來。徐鍾意不知不覺被帶入那輕鬆安寧祥和氛圍當中。
她想了想,不確定地說:「該不會是『志民』吧?」
「哈!答對了!就是叫許志民!」許志胤大力拍手,叫了一聲「賓果」。
典故由來自是不必再說明。
「至於我小妹志英妳是見過的,妳猜得到是『立志傚法』誰嗎?」
想也應該是歷史上一個傑出的人才對。
許志胤接著說:「我老爸對宋太祖黃袍加身的政治手腕佩服得不得了,所以老大就叫志胤;老二就傚法少年打天下的唐太宗;至於我小妹,因為是個女的,武則天和慈禧都不是太好的傚法對象。不過,我老爸不虧歌仔戲看得多,隨手就能捻來一個。武則天和西太后都不好,女丈夫穆桂英怎麼樣?很有學問吧?」
最後一句問得有點戲謔,徐鍾意忍不住勾勾嘴角,幾乎笑出來。
「志英老嫌她的名字土,可我老爸卻很得意說他小孩的名字取得有學問。」許志胤倒笑了。
志胤、志民、志英……徐鍾意在心中默念一遍,努力地忍住笑。取名字還有典故,實在……
「啊!」她突然輕呼一聲。忍不住說:「那個……你爸爸有沒有想到……李世民那個,嗯,弒兄殺弟,這個不太好吧?」
「啊?」許志胤小楞一下,然後哈哈大笑。「這倒是!我怎麼沒想到?」
徐鍾意受感染,也不禁跟著笑出來。不過,她笑得含蓄,不敢太大聲以免變成嘲笑。
笑著笑著,兩人自然地相視,眸眼相望。眼與眼相對,某種敏感與自覺忽然地就插進來。
「鍾意!」許志胤生茶色的眼緊緊攫住她,幾乎伸手觸碰她的髮鬢。「希望妳老實說,妳真的要她搬進來嗎?插進我們之間?如果妳真的不在乎,那我也無所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