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輕執呼疼的男人手臂,朝他手背吹拂了口氣,將源自於他毛孔的火炎給吹熄,只見冰凝的結晶漫布在深褐色膚上,短短幾秒,結晶全數融化成水,順著肌理滴淌在地面,火焰滅了,冰也融了。
「還有哪裡不舒服?」淡然的女聲問道,音調毫無高低起伏。
「這裡。」男人指向鎖骨,臉上表情還是很痛苦。
「那裡剛剛才摸過。」
他的表情僵了僵,「噢,那是這裡。」手指趕快挪到頸邊,修正。
「那裡也一樣。」
看出她眸光一冷,男人不敢再扯謊,卻又捨不得放過能壓搾她關心的機會,「是臉!是臉啦!」
「煉。」女人面無表情的喚了聲,雖然沒有顯現不悅,卻已經足夠讓男人知道他最好識相些,別再耍小把戲。
「好,都不痛了,你別生我的氣。」
「為了你自己好,你最好控制情緒、冷靜下來,這樣遠比我替你滅火有效。」女人看著他的右肩又燃燒起來,蛾眉微微一攏,傾身再度吹熄他肩胛的橘焰,冷卻的冰晶讓他舒服地吁喘。
「我的心跳現在還卜通卜通的,激烈運動後,別人流的是汗水,我冒的卻是『汗火』。」
幸好他身上這套衣服是高科技產物,耐熱程度超乎想像,否則他動輒「自燃」,有哪套衣服擋得了火燒?
「控制情緒。」女人還是這句話,似乎只要做到這點,一切不適的症狀就能得到解決。
「凝,我做不來像你這麼高竿,剛剛太過癮了,我頭一次可以肆無忌憚讓自己燃燒起來,那種感覺就像憋在胸口的一股悶氣終於能夠吐出來!」
想到前半個小時所經歷的一切,他到現在還覺得身子好火熱、好亢奮,雖說是「逃命」,他卻像只出柙猛獸,用屬於他的特殊能力將所有擋路的東西轟成灰燼,豈止「過癮」兩字可以形容?
「我感覺到了。」黑凝站起身子。太靠近他,會讓她非常不舒服,這種不舒服並不是因為厭惡他或是抗拒他,而是他週身源源不絕的熱力,就像要融了她一般。
男人看見她背後的衣裳濕了一大片,知道那不是汗水。
他望著自己的手,上頭原先還有冰狀結晶,但根本無法停留太久,轉眼間,冰化為水,水化為煙,自他掌心蒸散,讓他連掄拳掌握的機會也沒有。
「為什麼我不能盡情觸碰你?」想抱著她,又害怕自己傷了她……就像兩人從研究所逃出來時,他抱著她,她的背貼靠著他的胸,所得到的結果是什麼?就是她背部那片冰與火相遇時,火融了冰、冰滅了火所殘剩的水漬。
「因為你是火,我是冰,冰火原本就無法相容。」黑凝攏起一頭幾乎長及小腿的柔細黑髮,閉上雙眼。
不同於男人全身肌膚毛孔燃起的火,她的膚上是淡淡的冰凝,她深深呼吸,背後的水濕開始凝結成薄薄結晶,手臂上略略燒紅的部分也在同時被籠罩……當她再睜開眼時,那層冰凝結晶已褪去,只剩下白玉般剔透的雪膚。
「可是我想抱你,想用雙手摟抱你,想在你耳邊呵氣,想用雙唇吮著你的肌膚……」黑煉想著她在他懷裡,展露沒有人有幸見識的嬌柔;想著自己瘋狂奢戀她,想著想著想著——
轟!他渾身又燃起火焰,像根被點燃的火炬,發出辟哩啪啦的聲音。
黑煉撫額無力呻吟。
又燒起來了!果然不能想些太火熱的事……
黑凝由原先的三步距離退到十步外,看著他熊熊燃燒起來,火光映紅她的肌膚,但能感覺到的火熱已經微乎其微。
「煉,控制情緒。」
「這叫情慾。」不是情緒。
「你又懂什麼叫情慾?」黑凝輕輕一歎,這次索性不去幫他滅火了,反正他的火能燒傷任何人,卻傷不了他自己半根寒毛。
兩人置身在公園裡,凌晨三點,四周瞧不見一條人影,週遭的大樓也靜寂寂的。黑凝走向一旁的鞦韆坐下,鐵鏈子這才製造出摩擦聲,劃破夜的無聲。
「我當然懂。因為你,我懂。」黑煉不怎麼理會滿身的火,方才會呼天搶地,還不就是為了換來她的關注?如果她都明擺著不理他了,他也不必費神演戲。
黑凝的身子隨著鞦韆開始晃起小小弧度,整個人不怒不笑,甚至連呼吸、眨眼的次數都不頻繁,一頭長髮順著身勢輕輕擺動,幾乎要教人錯認是尊水晶精雕的人像坐在那裡。
她長得並不特別漂亮,高而清瘦,不夠豐腴;頰畔永遠都是雪凝的顏色,不夠紅潤;眼睛雖然深邃,目光卻冷冷淡淡的,不夠熱情。但是黑煉覺得天底下沒有比她更美的女人,他迷戀她,火熱地迷戀她。
「但我不懂,我不想抱你,不想用雙手摟抱你,不想在你耳邊呵氣,不想用雙唇吮著你的肌膚。」如果這些就是情慾,她真的不懂。
「我知道妳害羞啦!」黑煉笑道。即使他心裡知道,她是冷感,正如她的名字一樣,她是冰凝出來的女人。
黑凝不答腔,她從來就不是一個會與人玩笑交談的人。
她隨著鞦韆動,不在意鞦韆是否能蕩高,她沒有玩心。
黑煉收斂起身體上的火焰,每一次深呼吸,都讓焰勢減少,到後來,再將最後一簇火苗集中在指心,「呼」地一吹,熄滅了它。
他走向黑凝,坐在另一座鞦韆上,仰望著夜空。
「我記得好久以前,曾經這樣看過夜空,那時星星好多……沒想到再見到它,已經是這麼久之後的事情,星星的數量好像也變少了。」黑煉向來不是感性的人,此時此刻卻有感而發。
黑凝被他的話所吸引,模仿著他的舉動。
「是呀……」
「天上星星數不清,個個都是我的夢,縱然有幾片雲飄過,遮不住閃亮亮的情,心串串心蹦蹦臉兒紅,都是為了你,是你到我的夢裡來,還是要我走出夢中——」黑煉哼起歌來,他的聲音有些啞,渾厚低沉,雖然離悅耳還有好大一段的距離,可也不難聽。「後頭的歌詞呢?你記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