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囡囡!」唐虛懷奔過去阻止,但已經來不及,踉蹌絆跌的玉玲姊手上兩碗湯拋飛出去,梁宛歌反應最快,包在頭髮上的大浴巾一扯,立刻往小黑影——她看到那是一個小女孩——身上罩。
灑出來的熱湯大部分餵了牆壁和地板,但還是無法避免地淋在玉玲姊手臂上,所幸小女孩被厚浴巾包住,減少被滾燙湯汁噴濺到的範圍。
「玉玲姊!沖……沖脫泡蓋送!沖脫泡蓋送!快!沖脫泡蓋送!」梁宛歌捧住玉玲姊兩隻手,不斷地念著處理燙傷的五字訣,拉著她就要往水龍頭沖。
「不用不用,我沒事。」玉玲姊還笑得出來,輕輕握住梁宛歌的手,安撫地拍拍她。
「什麼沒事!你手上的湯還在冒煙呀!」梁宛歌一急,聲音也跟著大起來。
「我的手是假的,對冷熱根本沒感覺,就算是雙手放進泡菜鍋裡煮也不會受傷的。」玉玲姊笑道,動手抹掉兩手上的熱湯,像在擦汗一般。
「呃?」假的?
「囡囡,過來道歉!」唐虛懷喚住披著浴巾準備跑掉的小女孩,小女孩回過頭,抿抿嘴,倔強的不發一語,看了三人一眼,掉頭就往二樓跑。
「囡囡!」他喊,但小身影已跑得不見人影。
「先生,沒關係啦,反正沒受傷就好,我先拿抹布來擦地,等會兒再重新盛碗湯過來。」玉玲姊替囡囡莽撞的行為緩頰,用圍裙抹抹手,站了起身。
「我幫你……」
「我來就好。」玉玲姊婉拒梁宛歌的好意,「你跟先生到沙發去坐著吧。」
梁宛歌看著玉玲姊輕哼著曲兒離開,臉上的困惑只增不減。
「……她說手是假的,是什麼意思?」她求助於唐虛懷解答。
「義肢,玉玲姊因為意外導致雙手截肢。」他淡淡帶過,沒打算進一步說明是什麼意外。
「原來如此……可是她的動作看起來和平常人沒什麼差別。」甚至比平常人還要靈活。
「那對義肢是很精密的機械手臂,外包防火仿真皮,一些生活上基本的動作都不會有問題。」
「來來來,喝熱湯。」這次玉玲姊端出整鍋湯,不過她走路的速度放慢許多,還左右瞧瞧會不會有人又突然衝出來——幸好沒有,她總算安全的將泡菜鍋放在桌上,舀好湯,遞給唐虛懷及梁宛歌。
這下,梁宛歌真的確定玉玲姊完全不怕燙——當她看到玉玲姊沒用任何抹布阻隔就捧著那鍋還在冒泡的湯。
「快趁熱喝。你們兩個淋了一身濕,不知道會不會感冒,來,快喝。」
「那個叫囡囡的小女孩也是你的房客嗎?」
「當然。」香辣的泡菜鍋湯頭真是好喝的沒話說,才入喉,就覺得身體都暖熱起來。
「你的屋子好熱鬧,真多人。」像現在,光一樓就有三個房間門邊縮躲著三個人在看他們。
「我也不想看到這麼多的人,這間屋子當然是住越少人越好。」唐虛懷的音量不小,完全沒有掩蓋這種趕人的口吻,梁宛歌瞄了在場其他人,他們的表情都沒有太大變化。
真奇怪,哪有房東對房客說這種話的?要賺人房租也該擺出和善一點的嘴臉吧。
「先生,要不要我順便下些面,讓你們加在泡菜鍋裡吃?」玉玲姊臉上的笑意還是很溫柔,完全沒受到唐虛懷的話影響。
「好呀。」他還真有些餓了,追著梁宛歌跑三條街,是得補充一些熱量,她也是。
唐虛懷一個應諾,玉玲姊立刻又忙碌起來,燒開水、下面。
「……」梁宛歌骨碌碌的眼朝四周流轉一圈。
「沉默什麼?」他以肘輕碰她。
「玉玲姊事實上是你的妻子吧?」
正在喝湯的唐虛懷嗆到,猛咳嗽。
「你在胡說什麼?」好不容易順了氣,他立刻反問她何來這種怪想法。
「她的態度簡直把你當成天,一個女人會把一個男人當成天般尊敬,除了父親外,另外一個勉強有機會上榜的身份就是丈夫了。」而唐虛懷的年齡絕對構不到父親,理所當然只能讓她聯想到另外那個囉。「還有……囡囡是你的女兒吧?」一個聯想甫成形,另一個聯想緊接著冒出來。
「你的想像力很豐富。」他給她一個假笑,「貞夢和雅惟還是我的大小情婦哩。」
他一說,躲在房間門後的三人倒抽涼氣,驚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先、先生,你別開這種玩笑呀!」砰,關門。
「是、是呀,我和貞夢哪有……哪有那個資格?」砰,關門。
「……」砰,關門。
第三道沒附加任何言詞的關門聲,大概是在抗議自己沒被點到名。
「她們是在害羞。」以女性的直覺,梁宛歌有這種強烈感覺。
她不意外他的房客會暗戀他,光以外表來看,唐虛懷很吃香,生得人模人樣,用來騙小女生最合適。
她不相信唐虛懷沒有半點感覺,他又不是遲鈍的人,面對女孩子的放電,他會沒接收到才怪,可是唐虛懷的處理態度似乎是以不變應萬變,不點破、不講明,粉飾太平——是因為這樣才能安撫同住一個屋簷下的眾多美人兒嗎?
「我和她們的關係不像你想的。」
「是噢?」她擺明不信。
「她們住這裡都是有目的的。」
「我知道。」目的不就是為了他這個美色嗎?
「你的眼神在說你不相信。」
「事實上,你也不用跟我解釋什麼,這是你的私事,我是旁觀者,無從置喙,你愛在自家建個後宮,一樓藏些美嬌娘,一樓藏些俏孌童也不干我的事,我沒興趣探人隱私,你繼續放心的玩下去好了。」只是她嘴上說著,人卻捧碗往離他最遠的單人沙發上移動,不再跟他並肩而坐,呼嚕嚕吃著泡菜;只用斜眼瞄他。
「我有這麼淫亂嗎?」又是美嬌娘又是俏孌童,想要他精盡人亡也不是這種玩法。
「我不知道,問你自己囉。」當事人還來問她這個無關者,真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