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有這麼好看嗎?」
過了十分鐘,費雋淳的問話「咚」地敲醒看花眼又失了神的茵茵,她驀然回過頭,才瞧見桌面早堆滿了一道道可口菜餚,她竟渾然不覺。
「對不起,我看得傻了。」她歉然地搔搔額頭,才舉起筷子。
「快吃吧,這些菜都是這家店的招牌,冷了不好下胃,否則我就讓妳一直看下去了。」他不以為意地夾了塊炸得酥脆的香橙丸到她碗裡。
茵茵的眼角餘光忍不住又飄到外頭偷看了幾眼。
「莊主,你覺不覺得這些花燈實在很美呀?我這輩子還沒見過這麼多奇怪又漂亮的花燈。」
費雋淳蹙著眉忖度了下,神情有些惻然。「我也沒見過。」
「你也沒見過?」茵茵吃了一驚。
「我和妳一樣,頭一回參加這麼盛大的游燈盛會。」
「怎……怎麼會?」聽到這出人意表的回答,她期期艾艾地歪了嘴巴,險些拿不穩筷子。
「很奇怪嗎?」他兀自聳肩,執起酒瓶倒了杯酒到杯裡,再舉杯啜飲。
「這樣不是很可惜嗎?錯過了這麼多年的燈會……」忍不住扳起手指數只,計算他至少錯過了二十多年的盛會。
「沒有人陪,獨自一人前來賞燈有何意思?」這句話說得像在自語,沒細聞就讓週遭嘈雜的談話聲給掩蓋過去,但茵茵卻聽得一清二楚。
她抿了抿乾燥的唇,像在培養勇氣似的深吸口氣。
「如果莊主喜歡賞花燈,以後每年我都願意陪您一塊來。」她努力地控制微顫的牙齒與音量,卻回答得和他的自語同樣小聲。
從費雋淳的表情看不出他是否聽到她說的話,他仰首再喝了一杯,待放下銀杯時,深邃黑眸流露出內斂的關懷。
「站了一晚上,妳的腿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
「還好,有點兒酸,但不礙事。」她咧嘴輕鬆地笑說。「不過好幾次我都想跳起來跟著人群歡呼,後來才想到自己的腿還沒完全痊癒……」嬌俏地吐吐舌尖。「所以還是忍住了。」
「托妳的福,我才有這機會見識這燈會奇景。」
「怎麼會?」她睜大眼珠子拚命搖頭,討好似的將嘴巴嘟得又翹又高,連帶抓著筷子此手劃腳。「應該是我托您的福才對,否則以我這奴婢的身份,恐怕也沒機會出來湊熱鬧,還來這麼高級的飯館裡吃東西呢。」尾音拉長之餘,還誇張著臉上的表情。
費雋淳忍俊不住,嚴峻的嘴角略微鬆動,漾開一弧開朗的笑痕。
見他笑了,茵茵自己也開心地瞇著眼笑了。
知道她漸漸不害怕自己,費雋淳心裡感到十分欣慰,他凝注著她的稚氣笑顏,突然間伸出手掌,覆住她放在桌面的手。
「別淨顧著說話,快把桌上的菜吃一吃吧,都是為妳點的。」
臉上忽地飛上一抹紅,她聽話地將一道道從沒吃過的珍品佳餚給掃進肚子裡,大概是真餓了的關係,每道菜都被她吃得乾乾淨淨,倒讓他有些吃驚。
放下筷子,茵茵連喝了好幾杯清茶,消除口裡油膩的感覺,並打了個小小聲的飽嗝,不由得掩嘴傻笑。
「我吃飽了。」
他微笑。「是啊,妳今兒個的食慾真好。」
「因為這裡的菜好好吃哦,也難怪生意這麼好。」茵茵直率地回答。
「還想吃點什麼嗎?」
「不了,再吃下去很快就腫成一顆球,到時候馬車會載不動我的。」她自我揶揄著,燦燦落轉笑靨。
「妳若腫成一顆球塞不進馬車裡,我也會負責背妳回去的。」
茵茵癡癡地望著他,覺得他帶給自己的恩惠,已不是她下輩子作牛作馬所能報答得完的。
「莊主,你對茵茵真好。」
費雋淳沒再說什麼,將一錠銀子放在桌上。
「我們回去吧。」
「好,回去溫暖的家!」舉起手,她精神奕奕地附和。
家?
費雋淳若有所思地望住她,一個「家」字,勾動他心頭多少心事。
但他知道,他會真的給她一個溫暖的家,就在不遠的將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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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才拐個彎瞧見那扇陰沉沉的漆木紅門,玉寧的心頭便無可避免地感覺到凝重,這重量壓在胸口可以讓人喘不過氣,甚至是無法呼吸。
這段路,是她有生以來走得最為艱困與恐懼的一段路,她從不知道,自己會因為要走進那間房而如此心慌、如此忐忑,像入了地獄要走到閻羅王面前接受審判的感覺一樣。
即使如此,玉寧還是戰戰兢兢地來到門前,伸手敲了幾下門板,然後屏著一口氣等待響應。
「是誰?」裡頭傳出馬雲盼森冷的聲音。
「二夫人,是我,玉寧。」
「嗯,進來!」
進了房裡之後,玉寧轉身將兩扇門關緊,然而大白天的,這房間的窗戶卻全部封閉,並做了簾子整個遮斷陽光,霉味、潮濕味加上房裡透著陰森鬼氣,教人待在裡頭莫不毛骨悚然。
拖著再沉重不過的步履,玉寧恭敬嚴謹地福了福身,不敢讓心裡的畏縮表現在臉上,一切力求自然與鎮靜。「奴婢向二夫人請安。」
懶洋洋倚在几上的馬雲盼,失掉了以往的丰采,沒上濃妝的臉泛著黑潮、嘴唇發紫、眼珠上佈滿血絲,卻閃著異常刺眼的光芒,而那張臉孔也因長時間悶在房裡顯得氣色衰敗。
吃力地支著肘,她稍稍挪了挪身子,目光陰騖地掃望玉寧一眼。
「我要妳去辦的事,妳辦得怎麼樣了?」
「回稟二夫人,奴婢去查的結果是……下個月月初,莊主正好會出一趟遠門,說是要到鄰城巡視產業,隔天才會回來。」
「我要確定的日期。」
「呃……假如莊主沒改變出發日期,應該就是二月五號。」
「二月五號是嗎?」馬雲盼沉了沉眼,死板板的臉孔釋放出慘淡詭譎的氣息。
玉寧心驚膽跳著,幾乎以為她面對的是個殭屍。
「是……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