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沒有念綺在這裡,他更自由了不是?再也不用為她分神了啊!
可無論他怎麼對自己說,他就是無法釋懷……好怪……真的好怪……只是一點小小的改變就叫他感傷起來?他是這樣纖細的人嗎!?真的好怪呢!
***
又是雨天。
空氣裡充塞著清澈的香甜,涼涼的空氣輕易的喚醒沉睡的靈魂,叫人精神為之一振。
方念綺停好機車,脫下雨衣。
來到這個母親自小生長的地方已經半年了,雖然縣政府的工作累人,可是宜蘭的生活步調卻挺悠閒。除了偶爾的「意外」——如賀爺爺生日、賀爸爸和賀媽媽的金婚紀念外,方念綺很少回台北。
只是這些日子以來,她還是無法適應宜蘭的環境……奇了,為什麼她沒有遺傳到媽媽對宜蘭的熱愛?為什麼她會對媽媽喜歡的雨感到煩悶?難道是因為那綿綿密密的雨,一如她的心情——一如解不開的愁緒?
方念綺笑自己的蠢,她在胡想什麼?
都離開台北了,還有什麼可想的?那些人、那些事,雖然無法把他們當成夢,作過就忘,可對她來說,也算是另外一個世界了。
既然如此,她又何苦將這些攬在身上,自找苦吃。
早該放了……
***
又到了下午三點。
中午才陪客戶吃了一頓大餐,可是午茶時間一到,賀捷宇還是餓。
不喜歡麻煩別人的他泡了一杯牛奶,從抽屜裡抓出一包卡拉棒——唔!香香脆脆的卡拉棒,有著淡淡的巧克力香味,配牛奶最好了。
咬著零食,啜著牛奶,賀捷宇滿足的笑了,雖然上班時間吃東西很不應該,可是他的頂頭上司卻也沒說什麼,他唯一的要求是——別在開會和客人來時丟人就行。再說,他也知道這賀經理要是一餓肚子,根本就像掉了腦子,啥也辦不好。所以啦,還是讓他吃吧!
就在賀捷宇專心於吃和工作的當下,電話響了。
正在看合約書的賀捷宇吞下嘴裡的卡拉棒,接起電話,「喂?我是賀捷宇。」
「賀經理,我這裡是服務台,有位方先生想見你。」
賀捷宇瞇起眼。他來做什麼?想著,他將桌上已經半空的卡拉棒掃進抽屜,狐疑的走了出去。
***
晚上八點四十七分。
門口傳來鑰匙的聲音,隨著電源的開啟,這個一人住的套房倏的亮起來。
方念綺關上門,將手提袋丟在沙發上,脫下平底鞋,換了舒服的拖鞋,正扯開連身洋裝的拉鏈,電話卻吵了起來。
她拿起話筒。「喂……」有那麼一瞬,她幾乎要喊出她最常說的那句話,可是在開口前便被人不客氣的打斷。
「親愛的老婆,你該不會又要說『您好,這裡是主計室第四科』吧?已經下班了,可以休息一下啦!』
方念綺楞了一下,抿唇道:「有事嗎?」
電話那頭的賀捷宇咕噥道:「沒事就不能打電話來關心一下心愛的老婆大人嗎?」
誰是他心愛的老婆大人?如果她是他心愛的老婆大人,他會半年都不曾主動跟她連絡嗎?方念綺不以為然的道:「有什麼事?」想也知道,這一次絕對又是那些沒她不行的大事!說她是救火隊還差不多!
聞言,賀捷宇不再耍嘴皮子,他歎氣。「老婆英明,果然被你猜對了,爺爺已經開始懷疑我們的關係了。」
「他那麼閒幹什麼?」方念綺不高興的嚷著。
也是啦,誰不懷疑啊?結婚不到一年,她就以考上公職為由離開兩人「愛的小窩」,毅然決然的搬到宜蘭,假日則以加班太累做為不回家的借口,這樣的婚姻關係實在很難叫人信服。
「都怪我們沖喜成功,讓他身子比以前更好了!」那一頭的賀捷宇哀叫。
是啊!都是他們自找的……可轉念一想,只是敷衍一下就能夠換來長時間的寧靜,不也挺值得嗎?方念綺歎氣。「說吧!要我怎麼做?」
「呃……」賀捷宇遲疑了一會兒才開口。「下禮拜我要去宜蘭開會,能不能住你那裡?」
「你有沒有搞錯?契約裡寫得明明白白,不得干涉對方的生活!」更何況,她的住處是一人小套房!沒錯,絕對不行……
「我當然記得,可是現在是非常時期。」
「難不成他們會三不五時打電話來查勤?」方念綺才大叫,便明白自己是對的。「這些人都不用睡的?」
「我就知道你絕頂聰明。」賀捷宇讚歎的說。「可以嗎?念綺?」
方念綺無力的賴在沙發裡,一雙美麗的眸子瞧著天花板。「讓我再想想……」她就不信沒有其它辦法,一定有的。
***
福利變差、工作加重、遇缺不補……
整天打毛線、老溜班出去買菜的公務員生涯早就已經是過去式了。
對方念綺來說,打從實習開始,她就一直過著戰鬥般的生活。
拜科技猛進之賜,成天有回不盡的電子郵件擠爆信箱,還有既難纏火氣又大的「刁民」要伺候,加上上頭那些不知民間疾苦的長官,老愛出難題給他們……
這算哪門子的鐵飯碗?
方念綺歎氣。
可至少有一份死薪水,讓她沒有後顧之憂,而且得以離開台北……是啊!只是隔了一座雪山,就讓台北和宜蘭變成了海角天涯,讓她終於得到些許安寧……
所以,工作繁重又如何?離家百里又如何?對她來說,能夠這樣活著還比較好呢!即使……在夜半時分醒來,發現自己是一個人時會有點空虛,可……她能夠承受的,她知道。
想著,方念綺走進辦公室,將手指對上門口的指模機,隨著亮光一閃,她知道一天又要開始了。
***
黑暗裡,一個高大的男人坐在階梯上,身旁的大小行李,以及三不五時傳來的巴掌聲,充分顯現出他的無奈。
這個死念綺!竟然到現在還不回來!
賀捷宇抓抓被蚊子親吻的俊臉,生氣的打最後一次電話。在聽到對方沒有開機的訊息後,他氣得甩上手機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