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髮蒼蒼的老大夫一點都沒有因為他的心急而加快動作,逕自沉穩地說:
「龍少爺您別擔心,尊夫人只是受了點驚嚇,我開帖安神的藥方讓她服下就行啦。」
「既然沒事,為什麼她還是昏迷不醒?」龍鈞豪依舊焦躁的看著被單下露出的蒼白小臉,幾近失控的低吼。
該死的,如果她有什麼萬一,他一定不會原諒自己!
自小看著龍鈞豪長大的大夫,還不曾看過他這麼失常的舉動,尤其是為了個姑娘家,他忍不住多望了兩眼躺在床上的慕容兒。
「因為她的身子骨本來就弱,加上喝了點湖水,有受風寒的跡象,所以才會昏睡不醒。不礙事的,讓她好好睡一覺比什麼仙丹藥方都有效,待她醒後再好好幫她調養即可。」他停了一下看看龍鈞豪。「倒是你,再不換下身上的濕衣服,待會兒倒下的就是你了。」
聽大夫這麼說,他才勉強壓抑心中勃發的著急,大手一揮。「柔柔,送客!」
好不容易,擠了一屋子的人才全部散去。
待眾人都離開,龍鈞豪馬上趨向前去,坐在床沿凝視著蒼白的嬌顏。
老天,是她,真是她!
他輕輕的握住慕容兒的手,生怕一個用力便會捏碎她。
容兒……原來,她叫容兒!
龍鈞豪看著睡夢中的人兒,剛硬的心漸漸柔軟。
他從來不相信有神鬼之說,但是這時他也不得不相信冥冥之中確有安排,如果他早知道容兒就是他心儀的姑娘,一定不會放她一個人在新婚之夜獨守空閨。
天哪,瞧他做了什麼混帳事,四川分行的事情根本沒有那麼嚴重,充其量不過是他消極逃避的借口罷了。想到容兒極有可能因此怨恨他,龍鈞豪就後悔極了!
唉,怎麼這會兒娘的眼光會跟他這麼一致?都怪娘不說清楚,害他以為自個兒的一生就得這麼和一個不相識的人綁在一起,才會使性子跑到四川去。
他懊惱的看著慕容兒,心中情緒翻攪不已。
***
龍天俊站在門外好久好久了。
怎麼辦?他真的闖下大禍,這下子爹爹肯定再也不會理他了……
他怯怯的咬著指甲,一顆心七上八下,卻又忍不住瞇起眼從門縫望向裡頭。
他真的不是故意的,就算他真的害怕她搶走爹爹,他也不會害她。從來沒有人那樣溫柔的拉著他的手,他早就不打算用姥姥教他的方法,可是他還是害她生病,怎麼辦?
突然聽見一個輕微的聲響,龍鈞豪馬上僵直背,將愛戀的眼光自慕容兒臉上收回,頭也不回的問道:「誰?」
龍天俊懊惱自己居然不小心踢到門邊的茉莉花盆,想跑開時已經來不及,只得硬著頭皮推門走進去。
「天俊?」龍鈞豪訝異的回過頭。「你來幹什麼?」
看著天俊,龍鈞豪才驚覺自己真是太疏忽他了,曾幾何時,他已經長這麼大,眉宇間有著和他相似的英氣;慧黠的雙眼,顯示出他和其它小孩的不同,假以時日一定是一方豪傑!不過,他不懂天俊現在來做什麼?
「我……」父親冷淡的語氣讓他受傷了,他咬著唇,故作不在乎的抬頭直視他。「爹爹,她怎麼了?」
「有些傷風,多休息就沒事了。不過,你該喊她娘,而不是這麼沒禮貌。」
「我——」龍天俊咬著牙,因爹爹的指責而有些委屈。「我娘已經死了……」
他的呢喃讓龍鈞豪渾身一震,他不敢置信的看著天俊,原本已經準備爆發的怒氣卻在看到天俊眼角的淚光時硬生生收住。
「天俊,是誰教你說這種話的?」
他不相信從沒看過親娘的天俊會對婉芳有什麼感情,一定有什麼人教他這麼說的!對了,他將容兒從湖中救起來時,天俊也在場!
見他不答話,龍鈞豪換了個方式問:「天俊,你不喜歡容兒嗎?」
「我……」
他多希望能理直氣壯的說不喜歡,但看到慕容兒蒼白的臉孔,他就愈發想念起她的笑靨。
「下午我看到你在湖邊。」龍鈞豪輕描淡寫的說,眼神卻銳利的盯著他看。「我記得童姥姥說過你怕水。」
聞言,龍天俊小臉一白,絞著衣角的手握得更緊了。
「怎麼了?你想告訴我嗎?」
「我……」想起自己小時候不小心溺水的經驗,龍天俊害怕得顧不了童姥姥的恫嚇問:「爹,她……會不會死掉?」
龍鈞豪一瞬也不瞬的看著他,揣測著天俊反常的原因。「你想她死掉嗎?」
「不要!」只見龍天俊臉色慘白,激動得大叫。他撲向前,本能的衝進龍鈞豪懷裡。
「爹,她不會死吧?您剛剛說大夫說她只是受了風寒而已……」
抱著天俊小小軟軟的身子,龍鈞豪心中竄過一絲異樣的感受。除了天俊剛出生時,他幾乎不曾再抱過他,現下看著貼近自已的小臉,他才強烈的感受到自己疏忽了什麼。
僵硬的舉手拍拍他小小的背,龍鈞豪自然的安慰他:
「不會有事的,放心,有爹在!」
一聽這番話,龍天俊才真正放下心來。的確,爹爹是這麼偉大的人,他說沒事就定沒事。他自然而然的選擇相信爹爹,這才發現自己已經被抱坐在爹爹的膝上,從小就渴望的幸福乍然降臨,讓他忍不住有些彆扭。
「爹!」他稍稍扭動著身子,既渴望繼續留在龍鈞豪懷裡,又十分不好意思。「童姥姥說我已經長大了……」
明白他的斃扭,龍鈞豪看著他懂事的模樣,忍不住想逗逗他。「所以呢?」
「所以——」他咬咬唇,想跳下來,他可不希望爹爹被他壓疼了。「我不可以像小孩子一樣撒嬌。」
「別動,天俊。」他收緊力道,將龍天俊攬進懷裡。「爹想抱抱你。」
穩住兒子的身子,龍鈞豪訝異的揚高眉毛,沒想到他會那麼說。
龍天俊受寵若驚的抬頭看他一眼,不敢相信鮮少注意到他的爹爹竟然想跟他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