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他……妳一個人應付得來嗎?」湘琪不放心地朝他翻了翻白眼,從韓烈的俊酷外表實在不難想像他是一個有著鋼鐵意志的難纏角色。
回想這一個星期,湘琪接他的電話接到手軟,光是一再重複告訴他芭蕾舞娃娃是非賣品,至少重複說了五十遍以上,仍然撼不動他執意要買的決心。
「我今天來只是想跟田小姐面對面談妥這筆買賣罷了,我保證遵守『買賣不成仁義在』的原則,絕對不會為難田小姐。」他唇角微揚地笑著掛保證。
「湘琪,妳去忙吧!」她覷一眼腕表,四點五十分,每天下班時間至晚上十點打烊是店裡最忙碌的時刻。
田媛獨自經營的這一間「串珠樂工藝小鋪」,位在後火車站的服飾批發圈,專門販賣各式各樣漂亮的彩色珠珠供新潮女孩DIY動手動腦做自己喜歡的項鏈啦、耳環啦、手煉啦、髮飾……等等,生意不惡。
「那……好吧!有什麼事請妳大聲喊出來,我會在五秒鐘之內火速出現。」湘琪這句警告意味十足的話是刻意說給韓烈聽的,無非是在警告他千萬、千萬不要輕舉妄動。
「快回去妳的工作崗位。」田媛又好氣又好笑地把湘琪推出門外,回身招呼韓烈:「請坐。」
「謝謝。」韓烈揀在她的正對面沙發坐下來。
「說吧!我滿心好奇,很想聽聽你非買芭蕾舞娃娃不可的理由?」
「我買下它是為了摔碎它!我要它從這個世界消失。」他涼涼的口氣跟冷冷的表情,擺明他絕對是認真不是隨便說著玩的。
「嗄?」他不是因為在紀念展會場一眼看到芭蕾舞娃娃至戀戀不捨的地步,而是……為了摔碎它?
這個充滿厭惡的理由令她一直掛在臉上的禮貌性笑容霎時凍結,她無法置信地猝瞪一雙汪汪水眸望進他冰寒的眼底,顫聲驚問:
「你煞費苦心買下它,是為了要……毀掉它?」
「不錯。」他冷血冷臉冷答。
「為什麼?」
「它是我心中最大的痛!也是我最想剮除的恥辱標記。」
「從你怨恨的口氣,似乎……知道芭蕾舞娃娃的模特兒是誰?」她小心翼翼問著。
「王若熏。」他神色複雜地瞟她一眼,滿臉無奈地吐出他今生今世不願再提起的名字。
「原來你認識若熏姐?」
「我跟王若熏……可以說認識也可以說不認識。」
「認識就說認識,不認識就說不認識,何必故弄玄虛?」她輕蹙眉心。
「若熏跟我不只認識還曾經相愛,她是我的未婚妻。」
他不帶一絲感情的回答,但,心細的她仍捕捉到他眼睛那抹一閃即逝的痛楚。
「若熏姐是你的未婚妻?」她再次錯愕瞪眼。
這……不會吧?
若熏姐跟她哥田震相愛甚深,怎會平空冒出來一個未婚夫?可是……見他一本正經的態度又不像在說謊。
「如假包換。」他自我解嘲的扯唇苦笑。
「若熏姐既是你的未婚妻,你的下半句為何又說不認識?」她決定打破砂鍋問到底,免得被滿溢的好奇心淹死。
「她變了!變得不再是我所深愛的專情王若熏,所以,我才說認識也不認識。縱然,今天她的一縷芳魂已飄遠,我還是不敢相信她會瞞著我跟田震暗譜戀曲。」
他話鋒一轉,語帶譏誚的冷嘲熱諷說:
「呵!一個是知名芭蕾舞蹈家,一個是才華洋溢的琉璃工藝師,他們倆在世人眼中是金童玉女、是天造地設、是很相稱的一對神仙眷侶,不是嗎?」
「我真的不知道若熏姐與你有婚約關係。」她滿眼困惑地直搖頭。
「我相信妳不知情,可是,妳哥哥田震呢?」他逡巡她漂亮的臉蛋……企圖尋找答案。
「我不清楚我哥是否知道若熏姐有未婚夫……」
「田震當然知道還一手操控,否則,他怎會選在我迎娶若熏當天偕她遠走高飛,留下一個難堪的殘局讓我收拾,存心教我丟人現眼?」他深似黑潭的一對眼睛燒出兩道濃烈恨意。
「嗄?」真有這回事?田嬡吃驚得呆住。
韓烈的眉頭深深打結,再一次回想起結婚那天……當他興匆匆乘坐禮車率領奔馳迎親車隊浩浩蕩蕩到若熏家卻撲個空,面臨新娘落跑的窘況,害他在一干親友面前丟盡顏面,不得不取消圓山飯店的百桌酒席,還得強忍摧心碎肝的痛在親友面前一一道歉,讓一向好勝的他不僅失掉面子也輸掉裡子。誰知,沒多久就傳來王若熏搭機罹難的噩耗,突如其來的雙重打擊讓他因而頹廢消沉了好長好長一段時日。
直到十天前,友人打電話告訴他,在田震的紀念展示會場裡,有一尊酷肖王若熏的琉璃芭蕾舞娃娃作品陳列其中,他立刻拋下手邊的工作趕過去參觀。
該死!
這一年,他把所有足以令他憶起王若熏的信件物品統統扔進火盆裡燒掉,好不容易才將王若熏深植心田的甜美影像去枝去葉再連根刨除……然而,當他一眼瞥見那尊芭蕾舞娃娃的剎那,空白經年的腦海像遭魔法師詛咒似的立刻召回他對王若熏的全部記憶,包括甜的、苦的、酸的、澀的……五味雜陳。
他心裡明白唯有毀掉它,他才能從無垠無盡的痛苦記憶中抽離、解脫。於是,他透過各種管道得悉該尊芭蕾舞娃娃的提供者是田震唯一的妹妹田媛。
可惜,他強烈表達欲購買的意願始終得不到善意響應,田媛指示店員千篇一律回答他:芭蕾舞娃娃是非賣品。
他是一個成功的生意人,在他眼裡物皆有價,只要價錢談得攏,世上沒什麼是非賣品。
所以,他決定親自跑這一趟。
「如果……如果,事情真如你說的那樣,我願意……我願意代我哥跟你說一聲對不起。」
「妳以為田震的奪妻之恨以及他們兩人加諸在我身上的羞辱,憑一句對不起就可以一筆勾消?」他飽含忿怒的火眸不客氣直直射入她帶著愧疚的瞳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