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伊斯挑了一張深海軍藍的翼背皮椅說:「我已經好久不當警察了,但是我還記得怎樣準備盤問。我在這方面很可能跟你—樣在行。」
「我幹的時間比你長。我們就單刀直入,談談核心問題,好嗎?你對我的女兒懷有什麼企圖?」
「沒有任何企圖。沒有企圖,沒有計劃,沒有陰謀。」
「差不多三個月來,你一直在見她。」
「沒錯兒。我可以認為,她跟好多別的男人也約會過。」
但是,這是凱恩惟一為之擔心的男人。他說:「她的社交牛活並不是從你開始的。勞拉是個漂亮、直爽的年輕女子.一個有錢的年輕女子。」他補充說,將目光保持在羅伊斯的目光的同一水平線上。激烈的言辭,明快的侮辱,給了他極大的快感。
「你不願意我們朝那個方向發展。」
「這是個不可否認的事實。」
「你認為我會在乎她的錢嗎?」羅伊斯突然火冒三丈,霍地站起身來,「你認為一個男人跟她一起待上五分鐘以後除了她還可能想到別的嗎?我不在乎你怎麼看我,可是你應當多為她想一想。」
「我想過。」凱恩現在鬆弛下來,往椅子裡一靠,「現在我知道,你也想過。」
「你這狗娘養的。」
「正如你說的,我們之間怎麼看,其實並不要緊。我愛我的女兒。在大多數情況下,我也相信她的判斷力,發現她看人始終看得很準。她從你身上看到一點東西,我也想加以接受。可是,你傷害了她……」他眼睛閃閃發亮,又俯過身來,「害得她一度不高興。我要像天怒一樣對你實行報復。」
電話鈴響了。他接了電話,眼睛仍然盯著羅伊斯的眼睛。「好吧,莫莉。謝謝。」他掛上電話,側過腦袋,「我的妻子現在可以見你。她的辦公室就在走廊對面。」
羅伊斯不知道自己會說出什麼話來,明白此刻無論他說什麼都會是刻毒的,骯髒的,因此轉身走了出去。
「他克制著。」凱恩喃喃自語地說,第一次對那個人產生一點同情,「值得稱讚。」
「羅伊斯。」戴安娜親自開了門,她的笑容跟她丈夫冷若冰霜的態度形成了鮮明的對照,「很高興見到你。請進,坐下。想喝點咖啡嗎?」她問。
「不,什麼也不想喝。」他咬緊牙齒,「什麼也不想喝。」
戴安娜心裡轉念,他憋著一肚子氣。她朝走廊對面的辦公室飛快瞥了一眼,想歎一聲氣但又沒有歎出來,「那麼,好吧,我能幫你什麼忙?」
「沒忙可幫。我不想要你們家的任何人幫任何忙,從來不想。我掌握一點兒關於霍洛韋案子的情況,你可能用得著。」
「哦?請坐。」
「不想坐。」羅伊斯斷然說:「我只想把話說完,然後趕快離開這個地方。」他停下來,迫使自己長長地吸了口氣,鎮靜一下自己,「對不起。」
「沒關係。我想,勞拉的爸爸是個很難對付的人。」
「我們眼下還是不談勞拉的爸爸。也不談勞拉,不談任何姓麥格雷戈的人。」
「那麼,我們幹嗎不談談阿曼達·霍洛韋?」
「我不認識她,也沒有見過她。我只是有點認識她的丈夫,我們兩人在同一單位工作過。在一個警察分管區。」他解釋說。
「你有沒有直接跟他在一起過?」
「只有一回。我們一起接過一個電話。我討厭這件事。」說著,他終於坐了下來,「瞧。警察要互相支持;當你走過那扇門的時候,你得知道跟你一起進門的那個人沒有離開你。一刻沒有離開。
「我們接過一個電話,是最嚴重的家庭糾紛。那個傢伙一直在打他的老婆,孩子們在大哭大叫。我止住了那個男人.霍洛韋拖住了那個女人,她被打得鼻青臉腫,鮮血直流,她已經撲上前去,我的意思是,她在追打她的丈夫,她不願再忍受下去。我記得霍洛韋拖住她的時候她在尖聲喊叫。
「他打傷了她。」羅伊斯接著說,「我將那個男人按倒在地。戴上手銬。我聽見那個女人在大哭。我看到霍洛韋把她的胳膊猛地拉到後面。他沒有折斷她的骨頭,真是奇跡。他把她推到牆上。我讓他鬆手,可是他說什麼『這婊子活該』。還說她的丈夫有權教訓教訓她。他打了她一巴掌,反過手來又是一巴掌。我不得不丟下她的丈夫,把霍洛韋從那女人身邊拉開。」
羅伊斯停頓片刻,想要集中一下思想,「他名聲不錯,是個可敬的好警察。夥計們都很喜歡他。他工作很賣力。我心裡想,他那天只是動作快了點,一時之間失了手。可是,我老是想起他揍那女人的樣子,我知道他對此感到很得意。我知道,要是我不在場的話,他會揍得她更厲害。所以,我 把這件事報告了中尉。」
「是不是馬斯特森中尉?」
「沒錯兒。」
「霍洛韋的檔案上沒有提起你談到的這件事。」
「因為中尉命令我不要再提這件事,霍洛韋一直為自己辯護,說她是個歇斯底里大發作的女人。結果,這事兒就一筆勾銷了。幾個星期以後,我被調走了。我很生氣,想要做點調查。在我調走之前的六個月裡,記錄了三個從霍洛韋家裡打來的911電話。都是家庭糾紛,警官們回答說。沒有提出指控,報告給藏了起來。」
「他們互相包庇。」戴安娜喃喃地說。
「是的。霍洛韋升了官,當了他們的上司,想什麼時候揍他的老婆就什麼時候揍他的老婆。」
「你願意為這件親眼目睹的事作證嗎?」
「如果必要的話。可是,那不會改變這個事實,她殺了他。你試圖得到已經削弱的優勢。儘管醫療檔案上顯示她多年來一直受到虐待,我這麼做不會增加多少份量。」
「但是,這說明了那個男人的性格,那個女人的絕望程度,以及警察的同謀關係。她叫過救命,可是誰也沒有幫她的忙。她為了生存下來已經盡力而為。沒有任何人站在她的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