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話還迴繞耳邊,好溫情。
「若我選擇自私,我當然願意和你遠走高飛。」阿扎蘭落寞地呢喃。
驀地,一道念頭閃入腦海,她失神地瞠大眼睛。
不對,這些話是何時鑽進她腦海的?還說了什麼?她努力回想腦海中迴盪的模糊聲音,不知為何,一股擔憂悄悄襲上心頭。「金鐲子我替你拿回來了……不過我不準備還你,你說這是你小娘給你的嫁妝,還給你不等於送你出嫁?」
金鐲子?!她的心猛然一緊,詫異地正坐起來盯著自己的手腕。
空無一物,鐲子……
「解鈴還需繫鈴人,我會找他問個明白,讓事情做個了斷!」
最後一句話赫然在耳際竄起,她登時僵直,面無表情地瞪著前方。
了斷?!了斷是什麼意思?他?他指的誰?慕玄貝勒!「糟了!」
隨著「了斷」二字挑起的預設情況,她的一顆心就快從胸口中狂跳出來。她無法想像玉暘與慕玄貝勒正面衝突的局勢!她飛快撈起散佈一地的衣物穿戴起來,顧不了那件擰縐成一團,在歡愛過程中與地面磨擦蹭破部分線線的喜袍,掉頭就往外跑。
她必阻止他們主僕無謂的爭執!「啊!」
由於她的速度過快,沒看清眼前的景況,以至於與端了一盆洗臉水的蘇嬤嬤撞了個正著,水灑了一地,甚至濺濕了阿扎蘭一身。
「蘇嬤嬤,對不起!」
「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怎麼樣,你沒事吧?我看天快亮了,所以替你打了一盆熱水,讓你起來時就能梳洗,沒想到老眼昏花和你撞在一起……咦?你要上哪兒去?格格!格格!」蘇嬤嬤的話被阿扎蘭急奔而去的身影打斷,只見她嬌弱身形頭也不回地往院外奔去——
第九章
「尚守大人的女兒,蘭格格?」
「快讓我進去見慕玄貝勒,我有很要緊的事!」
「就算你有很要緊的事急著見他,我們也不能放你進府。」
「慕玄貝勒與玉暘似乎有誤會,我必須阻止他們發生爭執!」
「上朝的時間就快到了,我家貝勒爺忙著更衣,沒空見你,你快走吧!」
淳親王府的下人們,對這自稱是蘭格格的陌生女子大皺眉頭。
一方面想斥她快點離開,別妨礙他們做事,一方面又礙於她的頭銜,儘管半信半疑,亦不敢過度放肆,於是只好一群人堵在王府大門口拉拉扯扯。
「你們不會明白的,我一定要見慕玄貝勒!」
「讓她進來。」輕淡的聲音,赫然插入雜嚷聲之中。
「貝勒爺。」僕役們趕緊退開。
「慕玄貝勒?!」
阿扎蘭木然瞪著眼前偉岸的身影,內心混亂一片。
*** *** ***
他沒事?玉暘沒找他?阿扎蘭還反應不過來,就被一襲折放在圓桌上的靛藍色束腰衣袍攫去注意力。「這是……」
「這襲官袍衣領處的布料殘破不堪,你仔細地看、仔細地認,這道撕裂的痕跡,你是否似曾相識?」慕玄倏然將衣袍掀開,讓它由領口到袍擺,無所遁形地平鋪開來。「似曾相識?」阿扎蘭不明白。
「袍子的主人是九門提督許寶華大人。一年前,一個颳風下雨的夜裡,他未說明去向,穿著這襲暗色調的衣物,匆匆忙忙離開家門。」
阿扎蘭兩眼一眨不眨,怔然呆滯。
她尚未聽完他所要陳述的事,僅起了個頭,她已毛骨悚然,隨著他所講的每一個字愈來愈覺冷冽。
「他的家人以為他只是到附近走走,或是到妓院買酒,也就未加忖度。不料,這一去,便是一整夜,等他再回來時,卻渾身是血、臉色發青地倒進家僕的懷中。」
「他受傷了?」
「正是。」慕玄恬然接口,側過頭從容凝視她。「他的肩頭被人以快刀強力臂斬,傷口長達一掌距離,再加上著刀點直逼頸部要害,所以傷勢極嚴重,隨時有喪命的可能。」「肩頭?!快刀?!他是被誰所傷?」
「我以為……」他回凝她。「就是你。」
「我?!」她震退一步。
「他受傷的事在次日便傳入朝廷,皇上一度表示關切,他的反應卻閃爍其詞,只說是在路上遇見匪徒。隨著他受傷的事件後,尚守大人繼妻富察氏上吊自盡,女兒阿扎蘭離奇失蹤的事情,也在兩天後爆發出來,至此視聽完全被轉移開,整座京城百姓的注意力全落到貴府,倒也忽略了質疑兩件事間,可能存在的關聯性。」
「你是說九門提督大人可能就是襲擊我、害死小娘的人!」
阿瑪在朝為官的同僚?!慕玄蹙眉聲音低沉地道:「還需你指認!」
「指認……」她逼向桌上那件依舊殘留著血跡的袍服,倏地伸手去觸碰繡在衣服上的花紋樣式。記得這花色嗎?是他嗎?是他嗎?慕玄靠近她,以低沉嗓音道:「若這件衣物確實就是染血的證據,那它勢必像火藥的導火線,一點即燃,帶著你的思緒飛回當時的情境。」
阿扎蘭連呼吸都在發抖。
「聽見了嗎許寶華享樂的聲音充斥在空氣之中,因為他就匍匐在你小娘身上,飢餓地挺進身下無力反抗的嬌軀;而你小娘,她悶口難語,她好痛苦,生不如死……」「小娘在啜泣!」她急了。
「對,你親眼看她在你面前受苦,你的恨意衝到極限,當他回過頭來,你登時像鬼一樣,殘忍地劈下凶器,誓要殺了他!鮮血飛濺,凶器不僅割破他的衣袍,他的頸項裂開了——」阿扎蘭驚惶惶握緊拳頭,瞠目大叫:「他死了!那人已經被我殺死了!」
「不。一如我所說,對方是負傷而逃。」他據理分析。「我調查過了,一年前,貴府中除了富察氏,並未發現他人的屍首。」
阿扎蘭盯嚮慕玄。「不……我記得很清楚,當時我是趁他侵犯小娘無暇顧及其他事時,靜悄悄的接近他背後,他一回頭我立刻拿刀砍下去!他死了,就在我眼前,一動也不動,他……他沒有氣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