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的吶喊牽動了雷楓樵的心,排山倒海的激動襲來,教他一時無法克制,倏地抬起手背,狠狠一咬。
「……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就知道自己完了。我知道自己不該愛上這個男人,我知道跟他談戀愛對我們兩個都沒好處,我猜到自己有一天會受傷。所以我一直告訴自己不可以,不可以愛上他,不可以跟他牽扯太深,可是我……還是愛上他了。」她絕望地傾訴。「我愛上他了。這感情……收不回來了。我知道自己對不起他,他不會原諒我,可是我……收不回來了。」
又是一陣沉默。空中,只聽見兩人細微的喘氣聲。
這樣下去可不行啊。眼見情形不對,助理正想自作主張切斷電話,卻在眼角瞥向雷楓樵時,動作一僵。
雷的眼眶泛紅了。
他從來不曾見過他情緒如此澎湃,卻又如此壓抑。他正在拚命克制自己,克制自己不哭——
老天!一向風流瀟灑、玩世不恭的雷,也會哭?
年輕助理望著他,彷徨無助,不知該如何是好。忽地,他拉下音軌,也不管現在正在播音中,直接衝出大門。
「雷,雷!你去哪兒?」助理連忙哀嚎追上。「你不管節目了啊?」
「我去找人。」他大踏步,頭也不回。「你先播歌頂一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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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坐在電台大樓門口的台階上。
不是在苗栗農場,不是在醫院,也不是在任何一個離他遙遠的地方。她就在這裡,就在這裡等著他。
望著她的背影,雷楓樵慌亂的心逐漸安頓,卻也逐漸揪緊。
她真的瘦了,那纖細的倩影看來只要風一吹便會散了似的。
她真的清減了不少——為了他嗎?
他悄悄來到她身畔坐下。她驚動一下,像隻兔子般倉皇地展袖拭淚,然後才轉過頭來。
一見是他,哭腫的眸圓睜,身子瞬間凝成一尊石像,動彈不得。
他看著那明顯凹下去的玉頰,胃部一沉,片刻,才找回說話的聲音。
「那是給我的嗎?」他問,指了指她捧在懷裡的保溫壺。
她一時迷惘,彷彿搞不清楚他在問些什麼,一會兒,才愣愣點頭。「嗯。」
「是什麼東西?」
「湯。」她吸吸鼻子。「羅宋湯。」
羅宋湯?他揚眉,那得花多少時間力氣備料熬湯?
「為什麼不送進去?」他看著她,語氣更柔。
「我哭成這樣……」她微微苦笑,又拿手指按了按眼角。「沒辦法進去。」
「傻瓜。」他歎氣,忽地展臂將她攬向自己,下頷頂住她的頭。「我該拿你怎麼辦好呢?」他無奈似地自問。
這溫柔的舉動,溫柔的呢喃,再次擠出了她的眼淚。她拚命忍住哽咽,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對不起,雷,我真的、很抱歉。」
「我知道。」
「你……願意原諒我嗎?」她好小聲好小聲地問。
「不原諒你怎麼辦呢?」他沙啞道,大手撫著她秀髮。「誰教你這麼聰明打電話到我節目裡來哭,我一顆心都被你給擰碎了。」聽來像是淡淡抱怨的言語,其實蘊涵了無限寵溺與包容。
何湘灩氣息一顫,終於哭出聲來。眼淚一顆接一顆落下,沒幾秒便沾濕了整張臉。
「怎麼又哭了呢?」雷楓樵急了,安撫地拍著她起伏不定的背。「好了,好了,我都說原諒你了啊!別哭了。」
「我……不是的——」她在他懷裡搖頭,連自己都不明白這出閘的淚水從何而來,只是當他說為自己心碎時,她就忽然好難過好難過,像受了委屈的孩子,以哭泣來向他撒嬌。
「我愛你,雷,我真的愛你。」她偎向他,淒楚又深情地輕喊著。「真的,真的,真的——」
「我知道,我知道。」他柔聲哄她,抬起她的臉替她拭去滿頰淚痕。「我也愛你啊。灩灩。」
灩灩!
他又這麼叫她了。用那麼迷人性感的嗓音,像喚著最心愛的寶貝那樣喚她。
她閉了閉眸,忽然覺得胸口好滿好滿,充盈著幸福的滋味。粉唇一揚,微笑了。
「瞧你,又哭又笑的,真拿你沒辦法。」雷楓樵再度歎息,好無奈地捏了捏她臉頰,只是當手指觸及那瘦削處時,心臟又是一擰。「你怎麼瘦了這麼多?都沒吃飯嗎?嗯?」
她沒說話,只是傻傻地微笑。
那深深沉浸於甜蜜幸福中的模樣,讓他又是心疼,又是迷戀,禁不住低下唇,在她前額親了一口。
「走吧。跟我進去。」他拉起她的手,帶她走進電台大樓。一面走,一面柔聲吩咐。「待會兒你就乖乖在外面喝湯等我。等我做完節目後,我們再一起去醫院,好嗎?」
「去醫院幹麼?」她傻傻地問:「你不舒服嗎?」
「傻瓜!去看我父親啊。」雷楓樵朗聲大笑,不顧走進辦公室時,同事們驚奇異樣的眼光。他眼底只有何湘灩,也只看見她迷惘癡傻的反應。
他寵溺地揉了揉她的頭。「你千方百計繞了這麼大一圈,不就是想要我跟他相認嗎?」
她這才恍然大悟,迷濛的眼也漸漸清澈。
這麼說,他也願意原諒自己的父親,與他相認了?
她望著他,又想哭,又想笑,有千言萬語想說,卻不知從何說起。
「在這裡等我。」他將她帶進播音室隔壁,按著她坐下。
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的助理見他終於回來,如蒙大赦,差點沒跪倒在地謝神拜佛。
「上帝保佑!雷,你總算回來了。你跑到哪兒去了嘛?真是的!哪有人節目做到一半就這樣不聲不響跑出去的?差點開天窗……咦?這位是誰?」他愣愣瞪著何湘灩,後者盈盈一笑,甜蜜嫵媚的嬌容教他滿腔怨氣倏地消逝無蹤,臉頰莫名一紅。
「她就是何小姐。」雷楓樵有趣地看著助理的表情。
「哪位何小姐?每天送便當來的那個,還是剛剛Call-in的那一個?」他呆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