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今晚吃的是她最愛的泰式料理,但也不至於美味到連話也來不及說了吧?
或者是她已經失去了與他談話的興趣?
會這樣嗎?
桌下的腿部肌肉不聽話地繃緊,可桌上一張俊臉,卻還是維持一貫笑意迷人的神情。
他端起白酒杯,淺啜一口,深沉的眼光不曾離開對面清麗容顏。
「好吃嗎?」他問。
「嗯。」
「這個月亮蝦餅你最愛的。」他挾起一塊放她盤子裡。「多吃一點。」
「謝謝。」她舉著將蝦餅送入唇。
「對了,你記不記得我們怎麼認識的?」他忽問。
她動作一頓,似乎訝異他怎會問這樣的問題,疑惑地看他。
「那時候,你出了車禍,是我把你送進醫院。」他微笑憶當時。「你全身是血,差點把我嚇呆了。」
「知道了,救命恩人。」她放下筷子,唇角淺淺揚起。「刻意提起這件事,是不是嫌我不夠感恩啊?」
他搖搖頭,朗聲笑了。
「我只是想問你,記不記得今天什麼日子?」
「什麼日子?」
「傻瓜,剛剛才提醒你的啊!」他拿酒杯輕觸她鼻尖。
「啊。」她想起來了。「是我們認識三週年。」
「對啊。從那時候到現在,我們認識整整三年嘍。」
「好吧,救命恩人。」她調皮地對他眨眼。「三週年紀念日,你想要我怎麼報答你?」
「報答不用,只是想請你答應一件事。」他伸手,溫柔地撫摸她光滑的下頷。
「什麼事?」
「嫁給我。」他啞聲道,望著她的眼滿蘊深情。
她呼吸一停。
「還是不行嗎?」認出她猶疑的神色,他重重歎息。「我已經追你三年了,小姐,還不夠真心誠意嗎?」
「……我說了,不是你的問題。」她端起酒杯,借飲酒的動作掩飾自己的心慌。「是我還不想結婚。」
「毫無商量餘地嗎?」
「一點都沒有。」她輕笑,毫不留情地擲回他的再次求婚,美眸燃起某種類似淘氣的瑩亮。
「好狠心的女人!」他按住胸口,做出大受打擊的模樣。
「你別鬧了,至超。」見他沒有繼續進逼的意思,孫妙芊放下一顆心,輕鬆起來。「快吃吧,吃完我們去看電影。這部電影我從奧斯卡頒獎的時候,就很想看了,聽說男主角表現很棒,演技超好的!」
她趁勢話鋒一轉,談起電影來。
兩個人邊吃邊聊,又恢復了平素約會時熱絡的氣氛,一小時後,兩人酒足飯飽,相偕離開餐廳。
晚風吹來,撩起孫妙芊鬢邊細發,丁至超伸手替她收攏,一面漫不經心開口問。
「對了,芊芊,你想起來了嗎?」
「想起什麼?」她不解。
「到底那天晚上你為什麼會在那裡?怎麼會被車撞到的?』』
她一震,半晌,搖了搖頭。
那天的事,她曾費了許多心思去想,可卻怎麼也抓不到一點頭緒。
那次的車禍,狠狠撞碎的不只是她的肉體,還有她的記憶。就像散了一地的拼圖,雖然極力拼湊,終究還是缺了幾片。
「不想了。」她搖頭。「算我倒楣吧。」
「會不會恨害你出車禍的那個人?」
「不會啊。幹麼恨?」她奇怪地看他一眼。「而且我又不知道那人是誰,要恨也無從恨起啊!」
「你啊,就是這麼樂觀。」丁至超凝視她,眼底藏不住憐惜。「忘了那時候你花了好幾個月時間才復健成功的嗎?差點不能走路了呢。」
「反正都已經成功了啊。而且還有你那麼體貼地照顧我。」她一派瀟灑地微笑,勾住他臂膀。「走吧,去看電影。」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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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晚,於相良都埋首於工作中,待一切都告一段落後,天色已濛濛。
天亮了。
他抬起頭,望向窗外自薄薄雲層後隱隱透出的晨曦。
他站起身,伸了個懶腰,慢慢掃視辦公室一圈。
幾個留下來和他一起奮鬥的工程師都早掛了,有的趴在辦公桌上假寐,有的躲進會議室睡沙發,也有人大刺刺地躺在地上,絲毫不顧忌形象。
最奇怪的,還是小李。只見他拿平常用來擋人視線的黑色布簾將自己從頭裹到腳,像個木乃伊似的蜷縮在茶水間內的桌底下,搞得想進去為自己倒杯熱咖啡的於相良還得躡手躡腳,深怕吵醒他。
聽著小李鼾聲呼呼作響,於相良不覺好笑,嘴角淺淺一勾。
待在這裡與這些工程師一同工作了一個禮拜,他發現他們都挺可愛,雖然和他一樣,或多或少有些怪癖,不過都算得上好相處。
如果三年前沒發生那件事,也許他們今日都會是他的同事,一起奮鬥努力的夥伴。只可惜——
於相良擰眉,不許自己再想下去,端著咖啡步出茶水間,倚著牆面慢慢啜飲。
關於修補「夢中情人」不是之處的工作,差不多都完成了,接下來只要測試過關,這個遊戲就可以正式上市。
他的任務,完成了。
後續應該注意的事項,他都已經寫成Note,E到每一個小組成員的信箱,相信他們可以處理得很好。
他該走了。
在這裡一個星期,是他三年來繭居生活的意外脫軌,如今,該是曲終人散的時候了。
他喝完咖啡,將紙杯拋進垃圾桶,接著回到座位,悄悄收拾自己的東西。幾分鐘後,他背起運動袋,趁還沒人醒來之前,離開辦公室。
他不習慣說再見,也不喜歡說再見,這樣的退場,是他所能想到最瀟灑的方式。
他按下按鍵,等待電梯上來,電梯門開啟,走出來一道美麗倩影,狠狠擊中他胸口。
他無法呼吸,愕然瞪著那不該這麼早便出現於此的女人。
「沒想到我會這麼早來吧?」相對於他的震驚,她卻顯得胸有成竹,望著他盈盈淺笑。
「你怎麼……」他困難地逼出嗓音。「現在還不到七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