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是一團混亂,所幸這場火發現得早,及時搶救出大批布匹,最重要的出雲紗也被木藍及時的搬出,倖免於難。當大家鬆了一口氣,一切都處置妥當後,天已經亮了。
而木藍仍沉沉睡著,夢中,她依稀聽到一個低沉暴躁的聲音正在斥責僕役,是大少爺嗎?
唉∼∼怎麼連在夢中他都這麼易怒,他不知道他一皺眉就能把人嚇死嗎?
不知過了多久,木藍昏昏沉沉的醒來,視線觸及華麗的床幔時,她還以為自己仍在睡夢中。她用力眨了眨眼,這才清醒過來。
她怎麼會在這裡?「唔……」木藍試著起身,才發覺全身都在痛。
「別亂動,會扯痛傷口。」一個冷淡且熟悉的聲音響起,她這才發現單子瑾正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濃眉緊攏。
原來她的手臂被燙傷了,手臂正隱隱抽痛著。「我怎麼了?」
「妳蠢得衝進火場裡去找死!」
單子瑾說得咬牙切齒的,話中飽含怒氣,但木藍全然沒注意到,一想到那些美麗的織品,不覺驚呼出聲。「啊!出雲紗,出雲紗沒有被燒燬吧?」
「出雲紗都沒事,妳把它們全都搬出來了。哼!自己的一條小命都快要不保了,還記得出雲紗!」他冷哼一聲。到他死都記得,當聽到從火場裡衝出的是木藍時,他恨不得掐死這個不要命的丫頭。
木藍淡淡地笑了,被濃煙嗆傷的喉嚨發出粗嗄沙啞的聲音。「出雲紗是準備要進貢的貢品,如果被燒了,這責任是誰也擔不了的。」
「明知布房著火,妳還往裡頭沖,難道妳就不要這條小命了?」他至今想來仍是心有餘悸。
木藍垂下頭,「我看到布房裡有煙冒出來,就立刻想到出雲紗,於是想也不想的就往裡頭沖,總算把出雲紗全都搬出來了。」
「布房怎麼會突然著火?」
布房裡頭放著許多珍貴的絲綢,一向最注重安全,它設在獨立的庭院中,四周皆有水缸隨時可供滅火,布房的附近更不允許有任何的火苗,也有人定時巡查,斷沒有突然起火的道理。
「我看到一個人慌慌張張的從布房離開,走過去察看才發覺布房著火了。」
「哦?有看到是誰嗎?」
木藍遲疑了一下,「黑暗中看得不甚清楚,但像是……王帳房。」
單子瑾咬著牙,怒拍了一下桌子。「可恨!果然出了內賊,原來我養了一隻忘恩負義的白眼狼!」他疾轉過身。「妳說,他是不是該死?!」
木藍一言不發的。
「妳什麼時候又變成啞巴了?」
「奴婢無話可說。」
他冷哼一聲。「妳總是說無話可說,但我知道妳有一肚子的不滿意,妳什麼時候變這麼膽小了?」
她暗歎一聲。「我若說了,大少爺不要生氣。」
「妳說。」他揚起眉。
「是不是王帳房縱的火還不能確定,還是先別聲張的好,更何況這也算是家醜。」無視他僵凝的表情,木藍試著安撫他的情緒,「他或許有苦衷,何妨聽聽他怎麼說再處置他也不遲。」
一把怒火熊熊燃燒到現在,從得知布房著火,到她受傷醒來為止,憤怒一直在他胸臆中燃燒著,直到此時才慢慢的降溫下來。
此刻,他終於明白自己要的是什麼,從第一次聽到她的聲音開始,他就不自覺的會去尋找她的聲音;在一片雜亂的氣味中,總有一股幽靜的花香在那兒。她的沉著淡然,有好幾次氣得他想掐死她,但是有更多次,他都不得不讚賞她,讚賞她獨特的見解,讚賞她的冷靜,還有她的體貼溫柔。
「妳的身子還好吧?」
「我沒事,一點小小的燙傷而已。」
「就差那麼一點,如果妳沒有逃出來的話……」他喃喃自語著,接下來的話沒有說出口。
「賤命一條,死了就死了,這世上少個木藍又如何?」她飄忽的一笑。
他皺眉,下意識的握緊她的手,她的手冰冰涼涼的,就像她的人一樣,少了點熱情;而木藍猶在恍惚之中,也沒有發覺他的唐突。
「妳不怕死,我還不許妳輕賤自己的生命!」
她輕笑,笑得飄渺。「大少爺,死並不可怕,可怕的是生不如死……」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幾乎聽不見了。
她到底經歷了什麼?才十幾歲,竟幽冷成熟得像歷盡滄桑。
他帶著不明所以的怒氣。「不許妳再講這些話,我不想聽,也不愛聽,我都還沒死,怎麼樣也輪不到妳。」
「好,木藍不說。」在言語上妥協有什麼關係,她的思想總還是自由的。
「連想都不能想!」像是識破她的想法,他又加了一句。
她歎息了。「你連想都不許我想。」
「不許,想那些事一點益處都沒有,別忘了,妳還有我這個主子。」他起身欲走。「妳歇一會兒吧!」
「大少爺……」她欲言又止的。
他眉一揚,感覺到她的猶豫和不安,火氣又冒了上來。「快說,不要吞吞吐吐的。」
「大少爺,請你別為難王帳房。」
他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木藍不禁笑自己。為什麼要替別人求情,別人的死活又干她什麼事?但是,她真的不忍心看王帳房受到牢獄之災,一旦如此,他這輩子就完了啊!看來自己並不如想像中的鐵石心腸,一顆心仍是柔軟易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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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單子瑾回到了寢房,關切地問著已然清醒的木藍。「妳現在感覺怎麼樣了?」
「謝謝大少爺的關心,我好多了。」
她的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慵懶,原本輕柔和緩的嗓音,此時聽來沙啞低沉,讓他心動了一下,不知剛睡醒的她,是否也是這樣慵懶愛嬌的神情?
「大夫說妳還得休養幾天,這幾天妳就別下床,不要碰到傷口。」
「嗯。」
其實,她身上除了因跌撞而有幾處瘀青,以及輕微的燙傷之外,並沒有什麼大礙,但單子瑾仍是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