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有個薛神醫有妙手回春的本事,只要大哥願意,自然有機會恢復。」
單子瑾揮了揮手。「江湖庸醫,有何可信。」
單子敬不禁皺眉。「試試也未嘗不可,難道大哥打算就這麼瞎一輩子?」
在單家,就只有單子敬敢直言這個禁忌的話題了。
單子瑾卻只是攏緊了眉,沒有作聲。
「兩位少爺,用膳了。」趁著他們談話的空檔,木藍為兩人布好碗筷後,靜立正一旁。
「你們吃吧!我先走了。」單子敬說完,人就轉身離開了。
屋裡只剩兩人,單子瑾聽著身後窸窣的聲音,感覺到她翻飛的情緒。
「妳有話要說?」
「沒有。」她淡然道。
他擰緊了眉,原以為她本就安靜,但幾次聽到她和丫頭們聊天輕笑著,才知道原來她只在自己面前不說話,有時真被他激怒了,才會講一些話;平時的她謹慎小心,謹守本分,可他卻對她過於守本分而感到惱火。曾幾何時,他竟會對一個丫頭產生多餘的情緒?
「妳也還沒用膳吧?」
「沒有!」主子還沒吃飯,做奴才的豈有先吃的道理?
「坐下來和我一起吃。」他惡聲道,惱怒於自己聽到她仍餓著肚子時,心裡的不舒服。
「奴婢不敢……」
「妳都敢出口頂撞我了,還有什麼不敢的?」
聞言,她順從的坐在他的身邊,拿起筷子為他夾了菜,兩人安安靜靜的吃著,誰也沒說話,只聽到細微的夾菜聲響。
兩人就這樣各懷心事的用膳,屋內凝滯的氛圍令人窒息。
「妳也想勸我把眼睛治好?」他突然問。
「不!」
他的下巴一緊,聽見她沁涼如水的聲音。「少爺願意終生看不見,自然有少爺的道理,做奴婢的豈有置喙的餘地。」
他一咬牙,心情又開始惡劣起來,她根本不在乎他是瞎了還是殘廢,也不在乎他的感覺,除了他們主僕的身份外,她什麼都不在乎!
他放下筷子,見狀,她也停下了。「少爺不吃了嗎?」
「沒胃口,不吃了。」
她立即起身,收拾起桌上的餐盤碗筷。
木藍不知道單子瑾為何生氣,只是靜靜的立在他身邊,乖巧而溫順。
該死的溫順!單子瑾大手一揮,掃掉桌上的東西,碗盤鏗鏘碎成一地。
木藍心一驚,覷眼看他一臉的陰沉,只能蹲下身子,一片一片的收拾著。
「別收拾了,妳下去吧!」他冷著聲音說。
「地上都是碎片,我怕少爺踩到傷了腳……」
他譏諷一笑。「妳倒細心,我高興傷到腳又關妳什麼事了?」
她仍是沉默的蹲著,靜靜的收拾著地上的碎片。
單子瑾怒拍了一下桌子。「妳聾了是不是?!沒聽到我和妳說話嗎?」
木藍歎了一口氣,對他陰晴不定的脾氣也漸漸習慣了,知道他除了不能忍受提及他的眼睛之外,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她的沉默。「少爺想傷害自己,確實不關奴婢的事。」
「妳──」他霍然而立,額上的青筋跳動著,磨牙的聲音清晰可辨。
這個木藍……他恨不得掐死她,他厭惡她的漠然,更恨她的安靜乖巧,恨、恨、恨,聽到她的聲音他生氣,聽不到她的聲音他更氣!
他粗重的喘息著,雙拳掐得死緊,而她眼觀鼻、鼻觀心,絲毫不為所動。
「妳這丫頭好大的膽子!」
他重重的一掌擊在木桌上,這一掌力道十足,木桌應聲而破,沉重的紫檀木桌「砰」一聲碎成數片。
「啊……」木藍痛呼一聲,被飛來的木塊砸到,重重地跌倒在地。
單子瑾迅速轉向她的方向。「怎麼了?」
木藍被木塊砸到了腹部,痛得說不出話來,只能用手緊捂著肚子。
「說話!妳到底怎麼了?」他繃著聲音問。
「奴、奴婢,不……不要緊。」她顫著聲音說。
他攏緊了眉,聽出她聲音裡的痛苦,峻臉又是一沉。「起來讓我看看。」
她咬著牙,顫巍巍的起身,隨即又痛得縮起身子,單子瑾探過來,手在半空中摸索著,終於觸到她的身子。「妳傷到哪了?」
她緊握著拳頭忍耐,痛得額上直冒冷汗。「……不要緊,一會兒就好了。」
「該死的,來人啊!快叫大夫來。」他拉開嗓子大吼。
「大少爺,我真的不要緊,不用叫大夫。」她急了,聽他這一吼,疼痛也少了三分。
單子瑾上下摸索著她的背,再到她的腰間,著急的想知道她有什麼地方不對勁,這才知道她有副嬌小的身體、柔軟細滑的長髮、細瘦的肩膀和纖細的腰肢……
「大少、少爺……」
她輕聲喚他,聲音裡帶著羞澀,側身想躲避他的碰觸,單子瑾一愣,這才驚覺自己的失禮,雙手戀戀不捨的離開了她,一股失落感也湧上了心頭。
「木藍真的不要緊。」木藍試著動了動身子,應該只是皮肉傷,沒什麼大礙。
單子瑾有些心不在焉的應了聲,木藍偷覷著他,猜測他是不是還在惱火,一邊忙著收拾地上的碎片。
她不知道的是,背後的一雙眼睛直盯著她。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大少爺,今天天氣很暖和,在這曬曬太陽吧!」
看著眼前的爛漫春色,木藍感到渾身舒暢。
「景致一定很美吧!」單子瑾說道,想像著花開滿園的景象。
「是啊!園子裡的花都開了,你也聞到花香了吧?整個園子看起來春意盎然的。」
「荷花開了嗎?」
南風熏人面,荷花的幽香隨著風飄送過來,午後,蟬聲也為這庭院平添熱鬧的氣氛。
「荷花池的荷花開得可好了……」木藍笑望著大片池子。
他敏感的神經告訴他,她此時該是微笑的看著滿池的荷花,想到此,他不自覺的揚起笑容。
「年少時,我總是在這兒划舟讀書,困了,就睡在小舟上隨風飄蕩;冬天,池面結冰,就鑿洞釣魚。」
聽著,木藍不覺悠然神往,想像著少年時的他,瀟灑恣意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