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君衡聞言,看著彥文,優美的唇角有著一絲淡然的笑意,似乎對於他的話表示不認同。
「你們……」彥武看他們這個樣子,心中也不免傷感,只是嘴裡仍然說著:「你們怎麼都這麼悲觀,這樣哪裡像個男子漢?真是笑死人了!都還沒試,怎麼就知道事情不成功,還說出這一堆喪氣話!」
彥文笑了一笑,「你說的是,我們總得先試一試哪!」他說著,轉向應君衡說道:「兄弟,在聽天命之前,我們先盡人事吧,」
應君衡點了點頭,隨著他們二兄弟快馬加鞭,向東郊急馳而去。
但這麼做真的有意義嗎?雖然他願意接受彥文、彥武兄弟的好意,可心中卻也不禁如此想道。
如今的處境就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四處竄求生門一般,他有一種悲哀的感覺。為何非得這麼做不可呢?
從來不是妄有輕生意念的人,但在長期倍受妖邪作祟之下,不知為何,他的求生意念日漸淡了……
也許死了倒輕鬆,他想。
他們來到一幢古宅之外,停了下來。
根據王爺探查的結果,眼前這座陰沉古宅就是九公主的居處了。
只見這座古宅果然陰沉得可以——
一排枯敗的桑拓如籬笆一般,參差零落的圈圍住居中的屋簷,牆壁間攀滿了薜荔籐蘿之類的葛蔓。
那些葛蔓繞柱垂簷、四處蔓生,或飄垂如翠帶佛風,或糾結若葛繩盤石,襯托得整棟屋宇如荒屋似的。
庭院裡,荒草亂石、殘榛斷梗,喬木佳花無幾,倒是葛籐蔓生了一地。
整個古宅看起來是一片荒蕪的綠,是一片陰冷的淒涼。
「我的天啊,九公主就住在這個地方?」彥武見到這種景象,忍不住驚歎出聲。「這種地方可以住人嗎?天啊!活像鬼屋似的……」
「彥武,不要胡說。」彥文連忙制止他的口無遮攔,不許他失禮。
這棟古宅的大門是兩片合在一起的殘破木板,衰敗一如兩旁的籬笆。
門板上掛著一塊木匾,依稀可見匾上題著三個模糊的字——「泣蕪居」。
彥文走向前去叫門。
「請問有人在嗎?
過了片刻,沒有人回應,彥文正欲再次高聲詢問,只聽得彥武咕噥地嘮叨著:「我就不相信這種地方會有人住!真的就像鬼屋一樣嘛,彷彿隨時都會有鬼出現似的……」
一語未了,門板咿呀一聲地開了,從門後探出一顆頭顱來——
白髮披散,一臉皺如風乾橘皮,兩隻老眼深陷無神,乾枯的眼眶中似乎還散發著幽幽磷光……
「鬼呀!」彥武抑制不住地放聲尖叫,壯碩的身子不禁踉蹌後退,幾欲仆倒。
「看清楚,只是一個老婆婆。」應君衡躍下馬背,見彥武嚇成那樣,好笑地扶了他一把。
彥武得到應君衡的支撐,定睛一著,這才明白門後之人果然只是一個白髮蒼顏的老婦人。
「呼,嚇我一大跳。」彥武放心地叮了一口氣,拍拍自已的胸口壓驚。
「真是失禮。」彥文白了他一眼,這才轉向那個老婆婆說道:「很抱歉,冒昧造訪,請問九公主在嗎?」
老婆婆死魚一般的眼睛盯著眼前的三位來人,面無表情,也不答腔。
許久之後,她緩緩地開口,嗓音沙啞而低沉,彷彿來自地府的聲音。
「你們是誰?」
「我們是禎王府的人,今日來此,乃有一事相求於九公主。」彥文表明身份順便說明來意。
老婆婆沉默半晌,說得一句:「暫候。」便轉身人內,門也隨之闔上。
「這老婆婆是誰呀!怪裡怪氣的。」
「彥武,你又在無禮了。」彥文不悅地責備他。
「本來就是嘛!」彥武不服氣地繼續咕噥:「我看那個九公主,一定也是怪人一個……」
「你……」
彥文正想說些什麼,門倏然又開啟了。
「小姐請你們進去。」老婆婆語調平板地說道,然後逕自轉身而去。
他們三人連忙隨後進人。
行經庭院的時候,四周無風,和煦的太陽也高懸於空,但他們卻不由自主地感受到一陣陣的陰冷。
在這個荒蕪的院落裡,四處透露著陰沉的氣息;似乎連午後的陽光,也帶著寒意……
好不容易走過這庭院,老婆婆將他們帶到更形詭異的古屋前,安排他們在迴廊上坐下。
「什麼?居然叫我們坐在外面走道上!這就是你們的待客之道嗎?」這棟古屋詭異陰沉的氣氛確實嚇到了彥武,但面對這樣的待遇之時,他卻也是勇敢的表示出不甘受辱之意。「我們好歹也是禎王府的人……」
「彥武,不得無禮。」彥文阻斷了彥武的牢騷。「對方是公主之尊、非同小可,容不得我們冒犯,乖乖坐下吧!」他低聲訓斥,拉著彥武在迴廊上的蒲團坐下。
應君衡早已就坐,靜靜地打量起四周。
他發現他們三人正坐在正廳的大門外,而這扇大門其實並沒有門板,只是垂掛著一片落地大竹簾,區隔出室內和室外。
他的目光透過竹簾望向廳內,看見簾後還立著一架半透明的屏風,在屏風的後方,放置了一塊坐墊。
那大概就是九公主的座位吧!他想。
如此有距離感的會客方式,是那個已經被廢掉的公主用以維持自己應有尊嚴的表示嗎?
好特別的女子。就算是現今宮中的公主,也不見得有幾個能如此嚴守禮法,這個九公主確實不同凡響……
她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呢?
竹簾外的應君衡第一次對那個傳說中的九公主感到興趣。
正兀自想著,他隱隱察覺簾後似有動靜。
拍眼望向廳內,只見一個身著繁重衣裳的身影,漸漸自遠方移到屏風後,跪坐而下。
她的動作舉止優雅而雍容,顯示出深厚的涵養,令人不由得感受到一股屬於皇族的尊貴氣息。
傳說中的九公主現在就端坐在他們眼前,但因為重重的阻隔,他們無法看清簾後之人的全貌,只能藉由偶爾傳出的衣物摩擦聲,和隱隱自簾後飄散而出的清冷香氣,來揣測想像映在屏風上的那抹倩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