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風騷小曇花
上一章 目錄 下一章
白天 黑夜

第 8 頁

 

  她回到桌邊,胡亂收拾畫具。「你破壞我畫圖的雅興!讓我白白浪費好幾兩向鴇嬤嬤租這廂房的銀子,到時還得算窺春錢給隔壁房辦事的小花姊……全是你害的!」

  「我替你付錢。」他不意外她會將氣轉發到他頭上,仍是笑著說。

  「誰稀罕你的臭銀兩,區區幾兩我自個兒付得起!」他說什麼做什麼都不順她的意。而且……而且到時她和他一塊出了房,他還拿錢給鴇嬤嬤,豈不讓人誤會她和他之間有什麼曖昧!即使租房及偷窺費再貴,她都情願付錢的那方是她!哼哼!

  「你愛留在這裡就繼續留,姑娘我沒閒情陪你了。等會我讓鴇嬤嬤吩咐院裡的紅牌姑娘上來,我不介意替你付狎妓錢。」月下不承認自己是落荒而逃,她只是有其他事要忙……對,她有其他事要忙,絕不是孬種,絕不是。

  她佯裝高傲地說完,腳底卻像抹了油似的溜奔神速,在斐知畫眼裡,那叫「奪門而出」。

  本以為拉著他上妓院,可以看到他手足無措的蠢樣,沒想到不自在的人反而換成了她……月下在心裡臭罵自己,不明白自己為什麼一遇上了他,就像個處處闖禍的娃兒,總是抬不起頭。她不想讓他看到自己無能,可偏偏她就一定會捅樓子……他與她相剋嗎?

  對,相剋!他活脫脫就是生來克她的剋星!

  月下低著頭跑,拐下長階時與人撞在一塊,身形嬌小的她差點讓那團肥肉給彈滾到階下,幸好撞著她的人還有些天良,捉住了她的手臂,沒放任她一路滾下去,挽住她小命一條。

  可是,月下隨即發覺自己情願摔死在長階下,也好過遇上這種麻煩事——

  「哪裡來的風騷小鴇兒?長得這麼美麗,怎麼從來沒見過?」捉著月下的男人正是瓦子院裡的狎客,說話時,嘴裡竄出濃濃的酒意,幾乎可以用臭氣薰昏人。

  「我不是鴇兒!放開你的手——」月下在掙扎,身子卻落入男人手裡,他另只手環住她腰背,將她牢牢鎖住,無法動彈。

  「在瓦子院裡,哪來不是鴇兒的姑娘?難道你一個女人也是來嫖女人的?瞧你的模樣,剛剛才與人相好過對不?披頭散髮、頰生桃花,擺明就讓人好生疼愛過一番,還嘴硬不認,你怕大爺玩不起你嗎?」他一張嘴直往她臉上貼,月下左閃右躲,說什麼也不讓那張油膩的嘴貼上她的頰!

  好臭的嘴!無論是酒臭、嘴臭還是話兒臭!

  「鴇嬤嬤!你快過來救我——」見逃脫不得,月下揚聲向鴇嬤嬤求救,鴇嬤嬤自然也盡力想向酒客解釋,然而或許是酒意沖腦,更興許是月下的俏模樣讓他驚艷,他說什麼也不信鴇嬤嬤的說辭,硬要月下陪客,甚至霸道將她扛上肩頭。

  月下不是沒碰過誤將她當成瓦子姑娘的男人,然而那些男人在鴇嬤嬤和其他瓦子姑娘的勸說下,都只能眼睜睜放她走,今天這隻畜生是完全不懂人話就對了!

  月下心一慌,想再呼救,腦子裡只閃過一個人名——

  「斐——」

  「這姑娘明明就說了她不是鴇兒,你這般強人所難豈不難看?」斐知畫不知何時出現,擋在男人面前。

  月下被扛抱在男人肩上,背對著他,卻從沒有一回像現在這麼高興聽到斐知畫的聲音。

  「干你何事?!」男人幾乎是斐知畫的三倍大——不是指身長,而是橫著發展的福態身軀,足足是斐知畫的三倍寬。再瞧斐知畫一副文人打扮、溫文儒雅,自然不將他放在眼底。

  「你扛著的人,是屬於我的。」斐知畫手裡拿著筆,在一張長紙箋上飛快寫著字。

  「原來你也想嘗嘗這鴇兒的滋味?」男人笑得粗淫。「那有何問題,等我玩完就輪到你了,滾一邊去等!」他揮手就要推開斐知畫。

  「我說了,你扛著的人,是屬於我的。」斐知畫臉上所有的笑容都斂了起來,語調輕柔得宛如夜風,聽來輕緩卻又悚然。他雙指夾著長紙箋,瞳仁一凝,紙箋燒了起來,在男人反應過來之前,將快燃盡的紙箋朝男人胸口點。

  「你——一男人先是一愣,忽而大笑,「你當這種娘們的力道就會讓我怕了你嗎?想打人,先回家學習怎麼握拳吧!哈哈——」

  狂笑聲還沒停止,下一瞬間,笑聲立刻轉為哀嚷,「唔?!好燙!好燙!」男人胸口一熱,身軀抖顫起來,那股熱意從皮膚開始滲透,沒入了皮下,就像有人拿著烙鐵在身上鑽,疼得他倒地打滾。

  在場沒有人知道發生什麼事,大伙都只看到斐知畫軟拳——不,那根本不能算拳,只是併攏雙指朝男人胸口輕碰,一切情況逆轉。

  月下因而逃離了男人的箝制,忙閃身到斐知畫身後,眼裡還有驚恐淚意。

  「你對我做了什麼?!好燙!」男人剝開自己的衣襟,只見胸口有兩個指腹大小的紅印,原來像血漬般,逐漸的,顏色像被皮膚吸走,越來越淡、越來越淡,直到最後只像兩朵桃花花瓣的色澤,熱麻麻的痛也隨之消失,彷彿方才莫名的熱痛完全不存在。他抬頭瞅著斐知畫,竟在他唇邊看到詭譎的弧度——那不是笑,而是抿揚的惡意。

  斐知畫好意替男人解答,不過只用兩人聽得到的聲音。

  「那張『三年不舉』的符,算是給你的教訓。再動我的人一根寒毛,我會讓你『從此不舉』。你該慶幸方才沒吻到她,否則你的下場不單單如此。」話落附帶一聲陰寒的冷笑,讓方才才嘗了沒骨熱痛的男人這會兒打從腳底發冷——

  他是不是……錯將老虎當病貓?不然現在正對著他露出獠牙的文弱書生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他渾身上下的疙瘩不聽使喚,一顆顆直從皮膚上立起來?

  可是……為什麼文弱書生轉向身後風騷小鴇兒時,臉上陰狠像直接被脫掉,換上一張落差好大好大的討好笑臉,正軟語安慰著人?

 

上一章 下一章
返回封面 返回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