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如何?」他無所謂地聳著肩。
顧長空實在是很想掐死他,「你就一定要這樣樹敵嗎?」平常在軒轅營裡頭大搖大擺、目中無人就算了,他幹啥來到戰場上也要跟女媧營的頭頭種下心結?尤其對方還是出了名的殺人不眨眼。
「我只是按軍令行事。」玄玉的命令怎麼下,他就怎麼照辦,想違背玄玉帥令的人,得先從他的頭上踩過去!
「為了你的安危著想,往後就盡量別和那傢伙斗上吧!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傢伙的名聲有多難聽。」明明長得就這麼像女人,可是怎麼他的脾氣卻偏這麼火爆死硬?像閔祿這種人人都不敢得罪的,他卻偏偏硬要去碰。
余丹波嘲弄地揚著眉,「怎麼,你怕?」
「我擔心的是你。」既然那個神得簡直像神算的袁天印,都已在事前交待他要保住余丹波的人頭了,搞得他現下是只要一看到鳳翔手底下的人,就變得草木皆兵。
他相當不以為然,「『擔心』這玩意,你還是自個兒留著用吧。」他才沒把像閔祿那種有勇無謀的傢伙給看在眼裡。
聽聽,這是什麼話?為他擔心他還不領情?
只能站在原地吹鬍子瞪眼的顧長空,沒好氣地目送個性依然我行我素的余丹波走回行轅,可籠罩在他心上的陰影,卻沒因此而散去,不知為什麼,在這夕霞宛若鮮血的黃昏,他格外忘不了袁天印那日的叮嚀與托付。
在糧草備妥之後,次日,大軍按照計畫開拔往東北前進,大軍軍伍行進分為前、中、後,由余丹波所率之軍為前、閔祿其次,益州支援之兵押後,沿途上,他們零星地遇上了南軍幾支小軍伍,但規模並不大,也許是因未到南國兵力集結的重城,故敵軍之數並不多,但熟悉地理環境的南軍卻常采突襲戰策,不是在暗夜裡盜燒楊軍糧草,就是在楊軍入眠歇息的夜裡策馬來襲,使得楊軍防不勝防。
再次獲知糧草遭襲兵燒燬的余丹波,深更半夜,領著顧長空來到軍伍後頭的糧車處察看損失情況,此時夜襲的敵兵早已閃躲至不知何處,讓沉默地站在押糧官面前聽取簡報的余丹波,不得不開始在心中設想,該如何扼止敵軍此等偷襲戰術。
自那日餘丹波與閔祿正面對上之後,總是提心吊膽的顧長空,此時腦際清醒得很,眼觀四面、耳聽八方地護守在余丹波的身旁,就在余丹波仍在沉思的這個當頭,遠處山頭幾條黑影映入顧長空的眼簾,定眼仔細一看,遠處那個居於馬背上的身影很眼熟,當自那座山頭所發出的箭嘯聲響起時,顧長空霎時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當心!」扯開了嗓子的顧長空,奮不顧身地撲向余丹波。
下一刻,被撞倒在地上的余丹波,一手摀著撞疼的額,才想問顧長空發生了何事時,但映入他眼簾的景象,卻令他怔住了眼眸。
伏在他身上,肩背後頭插了兩根敵箭的顧長空,搖搖晃晃地往一旁倒下,為了保護他,顧長空竟差點把命賠給他。
余丹波隨即命人召來軍醫,並伸手壓住顧長空想掙動的身軀,動作快速地把箭自他身上拔出,在糧兵攜來的火把下看來,他所受的箭傷深可見骨。手握著自顧長空身上取來的敵軍箭矢,余丹波自箭矢剝落的漆中意外地看出了個端倪後,兩眼頓時顯得殺氣騰騰,他迅速自守糧兵身上搶來一把弓,轉身看向遠處山頭上的人影。
「太遠了,射不中的……」咬著牙的顧長空,光看他的眼神就知他想做什麼,於是忍痛想阻止他別白費力氣,「即使射中……也死不了人……」射程太遠,縱使余丹波拉弓的手臂再有神力,亦射不了那麼遠。
不理會他的余丹波,兀自取來自顧長空身後拔出的箭,在伏擊者離去前,搭弓瞄準遠方,一箭離弦後,緊接著馬上再補一箭。
「的確是射不死人。」半晌後,余丹波轉身淡瞥他一眼「但,傷得了人。」
什麼?在這種距離下?顧長空忙不迭地往山丘的那邊望去,就著遠處微弱的火光與人影定眼一看,他霎時無言地張大了嘴。
冷汗潸潸自顧長空兩際滑下,「你射中了什麼?」光線太暗了,隱約只能看清伏擊者受了傷,可就不知是傷到了哪。
「眼。」知道自己瞄準的目標是什麼,也對自己的箭技深具信心的余丹波,慢條斯理地答來。
「你沒事……射得那麼準做什麼?」聽了面色顯得更加慘白,只覺得事情這下嚴重了的顧長空,一點也不高興余丹波拿閔祿的一隻眼睛來替他報仇,相反的,他變得更加煩惱失了一眼的閔祿,往後又會怎麼對余丹波報仇。
余丹波在嘴邊冷哼,「以牙還牙,以眼還眼,這可是我余家的祖訓。」傷了他的人卻不需付出代價?天底下沒那麼便宜的事!
他寧可樹敵、破壞軍中的和諧……也要遵守祖訓?這傢伙的腦袋到底是哪裡有問題?啞口無言的顧長空,兩眼瞪如銅鈴大,瞬也不瞬地瞧著蹲在他面前替他診查傷勢的余丹波。
「我說過,『擔心』這玩意,你自個兒留著用。」發覺他的傷勢因閔祿的箭技實在太差勁而無性命之虞後,余丹波哼了口氣,用力以指彈著他的鼻尖,「顧將軍,你的年紀也不小了,別老讓我代大元帥來替你操心。」
在接觸到余丹波那雙寫滿了「多此一舉」的眸子後,當下心火直往上燒的顧長空,簡直是咬牙切齒,同時也為身上挨的這兩箭深感不值。
他氣得連聲音都在發抖,「末將遵命……」像這種自戀過頭的傢伙,根本就不需要人來救!他要是能回到神農營,頭件事,就是去痛扁一頓那個害他枉做好人的袁天印!
清冷的月光灑在山頭上,隨著閔祿一同前往伏擊的士兵,甚是擔心地跪在閔祿的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