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木微笑地對愛馬仕店員道:「Jully,你們家的新款絲巾借我一下,我有位客人在香奈兒試裝,應該可以用來搭配衣服。」
Jully好奇地問著:「有貴客來嗎?」
鈴木低聲道:「是北堂家族的千金小姐,聽說她好像快嫁給相川家的大少爺了。唉,她長得就是一副超級好命的甜美臉蛋!」
Jully一臉羨慕。「哇,豪門聯姻耶!那位北堂小姐還真幸運,一生衣食無缺,只要煩惱能不能搶到限量珠寶就好了!哪像我每天辛苦地站櫃,還是連一個凱莉包都買不起!嗚嗚,命運真不公平啊……」
「別說嘍,我要去招呼貴客啦!」鈴木拿著絲巾離去。
他們交談的聲量很低,但坐在沙發上的慎吾卻聽得一清二楚。北堂小姐?他們說的一定是北堂綺羅,她也來了?
嘿,有趣了!
突然間,他覺得親自來一趟百貨公司不再是一件無聊透頂的事。
把大河秘書叫到一旁,他低聲囑咐幾句後,大河瞪大眼睛看著他。
「少爺?你……你確定要這麼做?這樣好嗎?不會出事吧?」
慎吾慵懶地瞥她一眼。「好不好我自有主張,更何況這裡可是公共場所,我還能對她怎麼樣?把她吃了嗎?照我的話快去做,不管你用什麼方法,甚至把那家店的衣服買回家也可以,總之先把香奈兒專櫃的小姐帶開!」
「好吧!不過我只能絆住她們一會兒喔!」大河秘書只好先下單訂購Birking Bag,然後步向另一端的香奈兒專櫃,假裝要試裝也要看珠寶,要求服務人員全過來替她服務,連鈴木小姐也硬被她給拖住。
障礙清除!神崎慎吾笑容詭異地慢慢走向位於角落的更衣室。他常來此購物,很清楚這裡的地理位置。
試衣間裡傳出暈黃的燈光,北堂綺羅應該在裡面吧?
綺羅正由珠寶盒裡拿出門市小姐替她準備好的香奈兒珠寶──山茶花鑽表、珍珠手環和珍珠項煉,她看著鏡中的自己,再度搖了搖頭。唉,她真的不適合這種造型,看起來暮氣沉沉又毫無自我風格,一下子老了好幾歲。
罷了!反正只要母親喜歡就好。懶得再試其他的衣服了,綺羅把珠寶放回盒子裡後,又換上自己的衣服。一想到母親的叮嚀和即將來臨的婚期,胃部好像更疼痛了……
她按住腹部,坐到沙發上。胃痛已經好一陣子了,自從知道自己的婚事被決定了後,她便時常感受到間歇性的胃抽痛。
吃顆胃藥吧!綺羅打開皮包,拿出隨身攜帶的藥片吃下去,正想按鈴請鈴木小姐進來時,木門卻被推開了。
「鈴木小姐嗎?我都試好了,麻煩你幫我把這幾套衣服和首飾包起來──」不經意地回頭,一看到出現在眼前的男人時,她嚇得差點昏倒!
「你──」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臉色發白地瞪著來人。「你怎麼會在這兒?這裡是女用更衣室……」
相對於她的慌張失措,神崎慣吾卻像是勝券在握的獵人,微笑地一步步接近她,意味深長地道:「女用更衣室我就不能進來嗎?只要我想,沒有我無法進入的地方。」
好狂妄、好可惡的臭男人!綺羅氣到臉色發青,但看著他一直逼近的偉岸身軀,她慌得只想躲起來。「你出去!再不出去我就要大叫了!」門市小姐為何都不見了?為何連半個人影都沒有?天啊,她們到底都到哪兒去了?
「悉聽尊便,你想『叫』多大聲我都沒有意見。」他丟來更邪氣的一句話,凌厲的目光掃了那些保守套裝一眼後,不屑地道:「這麼俗不可耐的東西,不適合你。北堂綺羅,你只是一個傀儡嗎?不管是婚姻還是自己要穿的衣服,你都沒有半點主張嗎?你到底在怕什麼?你是個活生生的人,不是尊任人揉捏的洋娃娃,為什麼不敢說出自己的意見?」
一聽到她要嫁給別的男人,他就覺得怒火狂燒,可更教他氣憤的是她對待自己的方式!他在她臉上看到一股深沉的悲哀與無奈,年輕的臉龐沒有半點活力,她似乎已經把「認命」這兩個字烙在臉上。
同為日本四大望族,慎吾很清楚北堂綺羅的出身,當然,這是個只有少數人才知道的秘密,他也是在無意中得知的。當年北堂夫婦收養養女時十分保密,不但要求知情人員不得透露半點口風,而且北堂夫人甚至還躲到國外好幾年,之後再帶著「在國外出生長大的女兒」返日,為的就是要給北堂綺羅一個合理的繼承身份,他們不希望太多人知道北堂家族的繼承人只是一個孤兒。
她是因為自己的出身而覺得自卑,為了償還養父母的恩情,所以強迫自己接受這樁政策聯姻嗎?一想到她的思想竟如此的消極,慎吾更覺怒火高張。
看著他眼底翻騰的怒焰,綺羅在恐懼之外還感到一絲悲傷。
這男人……儘管他狂妄又自大,但他卻清楚地看透她的內心。他犀利的目光像是一把利刃,看穿她的膽小、她的畏怯、她的自卑……
你是個活生生的人,不是尊任人揉捏的洋娃娃,為什麼不敢說出自己的意見?
從小到大,沒有任何人跟她說過類似的話。外人眼中看到的,不是她北堂綺羅這個人,他們只看到「北堂家族」的顯赫威勢,長輩們以滿意但嚴苛的標準不斷地要求她,要求她必須做得更好。他們不關心她有沒有自我主張,只擔心她是否能把家族的勢力更加發揚光大?
長久的被忽略與自卑,讓綺羅幾乎忘了自己也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她習慣壓抑自己的意見,她習慣讓別人為她決定未來。
可如今,面對慎吾強悍的視線,她竟覺得在慌亂中又有一股奇異的歡愉,好像貧瘠乾涸的心田終於冒出了一株新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