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任何疑點,我都會一步步追查。但從現在起,我正式革除你的保全總監之職,人犯必須隔離,麻煩你屈就艙底了。」徐少宗又命人拿下尉天浩的配槍。
艙底?「少宗哥,有必要把他關入艙底嗎?」親眼看見尉天浩人贓俱獲,寧靜腦中簡直一團亂,卻有一個清晰的念頭──他不該遭受這樣的對待。
「嗯,我寧願被綁在甲板上風吹日曬。」尉天浩附議。
「把人帶下去!」徐少宗不為所動。
「少宗哥,你不也說有疑點尚待查證,真相有可能是其他……」
「真相?目前唯一的真相就是──尉天浩監守自盜。」
「他說他沒有偷。」
「不是所有罪犯都願意自首。小靜,你想替他求情?還是你根本就不相信愛神箭是他偷的?」徐少宗雙眉不悅地攢起。
寧靜一楞,聽見心底傳來某種聲音。
她惶然望入那雙鎮定從容的黑眸,直到尉天浩的背影遠離,她才發現,急驟的心跳再也不是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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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抓住最後一刻的燦爛,在海面上揮灑了一片金色餘暉。
獨自佇立在上層甲板的寧靜,以往看海時的孤冷心情,已被無法自持的紊亂所取代。
三天了……
她到底是怎麼了?
就如少宗哥所疑,她壓根不信尉天浩會做出監守自盜的事來,但對於一個人贓俱獲的嫌犯,她為什麼還會興起這種念頭,甚至這三天來頻頻想起他?
自從尉天浩被囚禁後,她再也沒看見那張無時無刻融合了自信與優雅的俊美笑容,可是那張笑臉卻彷彿一直刻在她心版上,不曾離去。
如此清晰的感覺讓她不得不承認,尉天浩確實深深影響著她。
他並不惡質、也不矯情,諸多言行的出發點都是單純為她好,而她總是刻意曲解他的意圖,以冷漠或憤怒將他的善意推拒於心門之外。
是她的直覺也靈敏察覺到尉天浩是個危險人物,所以潛意識警告自己必須離他遠遠的嗎?不,或許是隱藏在潛意識裡的那個自我,害怕她終究會愛上這個男人,所以才不顧一切地推拒……
愛,一個緊鄰著痛苦的字眼。
她愛爹地和媽咪,所以當永遠失去他們時,她只剩無止盡的痛苦,她寧願空著靈魂過日子,也不願再承受失去所愛之人的悲痛!
只是,她真的願意行屍走肉過完一生嗎?
你旱就對這種生活方式感到疲憊、厭倦。寧靜,你不該放棄自己。
霎時,尉天浩溫柔的目光浮現在她腦海,雖然人不在她面前,但他說過的話語卻能透過記憶安慰她的傷痛──
為什麼她無法不想他?
為什麼他的眼神無時無刻影響著她?
眼神……
某個突如其來的念頭,灌入寧靜紛亂的思緒中。
一個罪犯的眼神或許冷靜隱斂、詭譎難測,但絕不像尉天浩那般坦率從容,這是不是表示,他根本就不是盜取愛神箭的小偷?
若在他身上問不出什麼,少宗哥會不會為難他?
她記得尉天浩曾說過,他不喜歡待在船艙裡,密閉的空間會令他不舒服……
不行,她得去艙底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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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艙底層用來堆放雜物的雜物間,在這幽暗潮濕的小空間內,只有一盞自天花板垂吊而下的燈泡,隨船身微微晃動。
與光鮮亮麗的宴會廳或高級艙房相比,這裡簡直陰森得恐怖。
「絕食?難道你想在這個地方畏罪自殺,尉天浩?」徐少宗挑起濃眉,嘴角浮出冷笑。
「讓我出去。」
陰暗角落有人開口了,低著頭,看不清表情。
他的嗓音低沉,搭配這樣的情境,有如地獄傳來的鬼魅魔音。
即使尉天浩的手腳被銬,再也構不成威脅,徐少宗的背脊仍忍不住發涼。
「好不容易囚禁你,你以為我會那麼容易放你走?」
「這就是你們的計畫?」引他來,然後除之而後快,免得留下「把柄」。
「你知道了什麼?」徐少宗試探問。
他知道什麼,無非就是徐達斌的「秘密」。思及徐達斌的名字時,那雙蒙上寒霜的黑眸更加深沉凜冽。
見他不吭一聲,徐少宗又道:
「偽裝得真成功!寧靜差點遇害那一夜,你的表現幾乎讓我以為你不曉得十五年前發生的『那件事』,還一度懷疑是否是調查出了錯。果不其然,你確實是當年那個跳海的少年。」
尉天浩兀自盯著膝頭,神色晦黯幽冷。
他沒有偽裝,現在,只不過是當年的記憶全數回籠罷了。
他本以為自己不喜歡待在幽閉的空間裡,只是愛好自由的天性使然,可是經過這三天的囚禁,他徹底明白,長時間處於密閉處所,只會令他產生極度的恐懼與壓力。
在瀕臨恐慌的臨界點時,他開始自殘,於是,腦中被壓抑的記憶猶如利針,伴隨著身體的疼痛,針針刺激腦海──
他全想起來了。
童年時,他親口預知了雙親的死訊,從此被視為不祥,沒有一個親戚願意收留他這個觸霉頭的孤兒,雖然進入社會收容機構,但無法控制預知能力的下場就是遭受極端排擠、育幼院一所轉過一所;最後,他忍受不了那些像在看怪物一樣看他的眼神,終於獨自逃出育幼院,流落街頭。
後來,他才知道逃離是另一個苦難的開始。
他被人口販子抓去,轉賣給徐達斌。
徐達斌表面上是個形象良好的正人君子,私底下卻是個淫穢不堪的戀童禽獸,不但與人口販子勾結,以殘暴的手段玩弄買來的小女孩,可惡的是,居然連他都不放過,就連舉行慈善游輪之航,也將他鎖在船艙底──
他對密閉空間的恐慌,就是那個時候造成的!
尉天浩狠狠咬牙,拳頭緊捏,指甲陷入掌心,虛乏的身軀顫抖著。
他總算瞭解自己那些奇怪的「毛病」從何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