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幫你找,我有徵信社的朋友。」以安建議。
「我以前試過,沒有用,徵信社也找不到她的下落。」他不抱希望地說。
「什麼時候的事?」
「從五年前開始,一直到去年為止,我才放棄找徵信社。這些年來,我只知道她出了國,但不知道她人在哪裡?也不知道她現在過得好不好?結婚了沒?是不是還像以前那樣什麼事都傻傻地往心裡放?」
六年。連同他盲目尋找她而不得的那一年,他整整找了她六年!
直到五年前,他因為被以安帶入歌唱界才開始有經濟能力能夠支付昂貴的代價僱人尋找依農,但得到的訊息卻少之又少,她就像是從人間蒸發了似的,在他的生命裡消失得無影無蹤。
當然,他也不是全無所獲。五年來的徵信調查裡,他得知了所有能被找到的、有關依農的背景。他知道了她過去成長的情況,也終於明白為何她總是不願多談她的過去。倘若他是她,大概也不會願意回想那段並不怎麼愉快的成長經驗。
「有時候我會想,我還可以記住她的臉多久?會不會有一天我醒了過來,卻發現我已經再也記不住她的長相?甚至我還擔心,要是有一天,她終於出現在我面前,但那時我已經老了,她也白髮蒼蒼,我們雖然在某個地方相遇,卻已經認不出對方……」說到這裡,他忍不住伸手遮住眼睛,雙肩微微顫抖起來。
「為什麼是現在?」沉吟片刻後,他問:「以往你選擇不說,為什麼今天你會將這件事在所有人面前透露?」先前在攝影棚觀看節目錄像時,他真的被予風嚇了一跳,也立刻想到即將隨之而來的風暴。
予風放開手,將灼熱而微微潮濕的眼眶調往窗外。「我想,也許是因為我需要一個解脫吧,我需要說出來,也或者我已經厭倦了等待。」
以安看著、聽著,然後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可以告訴我整個故事嗎?從頭開始……不過我得先提醒你,在今天那場電視訪問之後,全世界關心你動向的人,都會想知道,那個住在你心裡的女孩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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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次實際上並沒有看見半顆流星的觀星之行後,他們有好一陣子沒再見面。
一來是因為期中考開始了,二來是因為依農還是如往昔般忙碌。她從不曾主動找他,所以一旦他沒有出現在她身邊,他們兩人也就失去了交集。
這種朋友關係,說淺不淺,但要說牢固,卻也實在牢固不到哪裡去。甚至可算是輕輕一扯就會斷了的那種。
然而依農在稍閒下來喘口氣時會想:他怎麼突然不再出現了?
尤其當亞今在找她吃飯而不經意問起葉予風的下落時,會使她更加確定兩人之間其實還稱不上是一般的朋友。
「他不來,妳不會去找他?」亞今問。
依農不知道該怎麼向亞今解釋,她跟他之間並不是亞今所想像的那樣。而她甚至也無法說明,她那一千個不去找他的理由。
或許亞今會認為那不過是些借口,但她卻真的認為她沒有辦法那麼做。非要追根究柢的話,就說是害怕吧。
是的,她不敢主動去找他,因為她怕,她怕一旦她改變了兩人來往的模式,他們之間也會有一些東西會改變,甚至會不見了。她擔心……
喝完最後一口湯後,亞今滿足地對依農皺眉,而後伸出手撥亂她前額的頭髮。「妳想太多啦,親愛的同學,這樣不行喔。」眉眼一挑,突然笑了,「試著讓妳聰明的腦袋暫停運作,如何?」她突然站起來,把位子讓給朝她們走來的人。中午這時間的自助餐廳很擠,往往來遲了就沒有多餘的座位。
依農背對著餐廳門口,沒有看到來人。
直到亞今突然站起來,拍拍那個來人的肩膀說,「我同學就交給你了,帥哥!」
「沒問題!」好一個信心滿滿的保證。
亞今背起背包瀟灑地先走了。
依農猛地回過頭,沒瞧見人。
因為葉予風已在她面前落座,等著她轉過頭來看見他。
在等候她回頭的那短暫的片刻裡,他突然有一種感覺,好像這輩子他總是在等著她回首看見他。
而幸運的他,等到了。「嗨,依農,好久不見!我就想應該可以在這裡找到妳。」終於脫離期中考地獄,人間也好像過了一百年。
依農還沒反應過來,他已經拉著她的手站了起來。排隊等候用餐的學生立刻佔據了他們空出來的位子。
無論他找她做什麼,他都沒有給她回頭的路。
「下午有沒有課?」他問。
她點點頭。「十八世紀美國文學。」
他笑得好不開心。「不,妳下午要上的課是大學生一定要試試看的『逃課』。今天的上課主題是:如何無聲無息地蹺掉一堂枯燥的課。人不逃課枉少年。」
美國文學不並枯燥。但她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沒有反駁他。
「準備好要上課了嗎?」他問。
她點頭,並聽見自己回答:「準備好了。」而後大大吃了一驚。
他也是嚇了一跳。原以為還得再花一點工夫才能說服她的說,沒想到她會答應得這麼爽快。尤其在經過上一回悲慘的流星雨事件後,他實在不抱期待她會再輕易點頭跟他走。
這也是他遲遲不敢來打擾她的原因之一。
他真怕她會不高興見到他,但他又無法讓自己這麼久沒來看看她。
今天他終於再也忍不住了,就來了。
也許她會覺得他像一塊黏皮糖吧?不過他不管那麼多了。「蹺過課嗎?」
她果然搖搖頭。
他笑了。「那麼,就跟我走吧。」
去哪裡?她沒問。他也沒解釋。
好像有些時候,不用問,也不用多加說明,就只是等船到橋頭,其實也很不錯;又或者是因為她已經開始信任他了,而他一時還沉浸在那種被信任的愉快感覺裡,沒有發現這其中已然存在的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