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別開玩笑了。」
不如往常端出姊姊說教似的口吻,上官謹有點驚訝。
「歆慈?」她的反應有點奇怪,難道是……「妳不喜歡我幫妳上的口紅?」
「不,沒有,很、很適合。」她說,力持鎮定。
就在這時,場記闖了進來。「歆慈,只剩七分鐘了!」
「抱歉。」場記的叫喚正好給她理由掙開手臂上的熱度。「不好意思,我去工作了。」
不待上官謹響應,她惴惴離開化妝室。
二十八歲的她正為自己意識到的事實陷入錯愕的情緒中。
為什麼會是在工作的緊要時刻?為什麼又是在那種情況之下?步向主播台的路途中,她不斷這麼問著自己。
為什麼會在這時候認知到記憶中那個淘氣又貪吃的鄰家小弟,已然長成一個偉岸男子的事實?
比她高的身材,比她修長的手指,比她更厚實的掌心……他全身上下都變得跟以前完全不同了!她驚詫的想,又立刻否定自己這樣的想法。
不,還是有熟悉的地方,他的體溫還是比她來得高,就像她十六歲那年抱著他哭的時候一樣,他的體溫還是比她來得高,甚至到……灼人的程度。
隱隱約約的,龔歆慈覺得手臂、下巴、臉頰,還殘留著下屬於她的高溫,以及不屬於她的氣味。
恍惚間,導播倒數計時的聲音響徹整個攝影棚。
龔歆慈做了個深呼吸寧定心神,閉眼冥想一會兒,再張開時,連同觀眾朋友最熟悉的美麗笑靨一起出現在螢光幕前。
「各位觀眾朋友晚安,歡迎收看×視新聞,我是主播龔歆慈,接下來為您播報今天國內外重要新聞……」咬字清晰且流利的招呼如同每一天,不見一絲慌亂。
這是她的工作,也是她的專業,絕不容許出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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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喲,上官老弟。」看見不屬於新聞部員工的臉孔,胡芷苓移轉本來往新聞部辦公室的腳步。「你又來探班了。」
「胡姊。」上官謹很有禮貌的打招呼。
「嘖嘖,我也不過比歆慈高出三屆,怎麼你就只叫她名字,對我卻用上『姊』這個字?」
「以表示我對妳的敬意有如滔滔江水奔流不息,又似黃河氾濫……」
「一發不可收拾。」上官謹推崇的聲音加入她的。
「夠了哦,小子。敢這麼調侃我的人不多,你很有膽哦。」
「那是胡姊縱容的結果。」上官謹很謙虛,也很清楚事實。「謝謝。」
「謝什麼?」
「謝謝妳容許『閒雜人等』闖進妳的領域。」
「我不會讓自己看不順眼的人在我眼下來去。」
「我知道,這全是因為妳愛屋及烏的緣故。」上官謹笑了開。「謝謝妳對歆慈的照顧。」
嘖嘖,聽聽這說話的語氣。「閣下是以什麼身份來謝謝我對歆慈的照顧?歆慈花蓮老家的鄰居小弟?目前借住她家的米蟲?還是其他?」
「胡姊認為呢?」
一句反問堵得胡芷苓好半天說不上話。
「歆慈視力不差,怎麼會把你當可愛的小狗狗看待?」回頭得勸手帕交去檢查視力。「自從上次見過你之後,我發現我看見的你跟歆慈描述的你……很不一樣。」
「胡姊閱歷豐富,讓在下佩服得五體投地。」
「少灌迷湯,別以為我聽不出來你偷偷在笑我老。」嘖,閱歷豐富意味著出社會久了,不是暗指她老不然是指什麼。「死小子,損人不帶髒字。」
「我是真的這麼想。」
「歆慈應該還沒有機會看見你的真面目吧,上官謹。」
「明人面前不說暗話。胡姊,我不想嚇壞她。」上官謹歎了口氣,俊逸的年輕臉孔透露出苦惱。「如果讓她知道我的感情,恐怕我以後都進不了她的家門。」
而這,也是他遲遲沒有做出任何逾越舉動的原因。
他和她是沒有任何關係的男人跟女人;就算勉強拉出鄰居關係,也改變不了他們一個是成年男子,一個是美麗女人的現實。
說不動心,是騙人的,更何況他早暗戀她許久,當初乍聽老媽意外的安排,他並不是真的想抗拒,而是怕陷入某個自己無法控制的情境。
原本只能在心裡偷偷愛戀,只能在電視上見到,無法真實接觸的麗人如今就在雙手可及之處,之於他,是多麼大的驚喜啊!
也因為認知到有機會可以成真,那份潛藏在心裡的感情變得激昂起來。
坦白說,他很擔心自己會化身為狼——還是隸屬「色狼科」的那一種。
「說得也是,鄰家小弟突然變成對她有意的男人,依歆慈溫吞的個性大概會先逃開,然後花上好長一段時間消化。」
「沒錯。」就像她和龔伯伯父女倆之間的事情一樣。他不想變成第二個龔伯伯。
一旦決定要成就這份感情,他就不容許失敗!
「但……」胡芷苓的聲音又飄進耳裡,繼續分析著話題中的女主角。「同樣的,你繼續以小弟弟的身份待在她身邊,大概很難讓她發現你已經長大成人的事實。」
「所以我現在的立場很尷尬。」他歎氣。「但現在除了以弟弟的角色賴在她身邊,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禱她盡早體認我已經長大的事實。」
「不要告訴我,她到現在還會幫你泡牛奶、餵你吃飯。」
「胡姊!」年輕人的臉被激得紅通通。
喲!小狗狗跳起來吠聲抗議啦!胡芷苓開心的大笑,好半晌,才收斂回復正經。「說真的,你是做什麼的?」
突來一問,上官謹愣了住。「胡姊問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總覺得你不單純。」
「搞藝術的人腦袋本來就不單純。」他笑應。「新聞界人士也不遑多讓。」
「不不,別把話題扯遠,我指的是你給我的感覺。」多年的新聞生涯練就她敏銳的直覺。「上官小弟,我的直覺告訴我,你不簡單。」
「胡姊想太多了,我只是個名不見經傳的畫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