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聞,鷹村正和在當時即毫不避諱地宣佈他是自己的親生兒子;可是,只要稍微關心上流社會脈動的人都知道,鷹村正和只育有一子一女,分別是鷹村翔和鷹村薰。因此,可想而知--現任社長鷹村雅彥,八成是鷹村正和的私生子。
縱使鷹村雅彥都已經認祖歸宗,還接掌了百年企業「鷹村集團」,但這些八卦,還是成為眾人茶餘飯後的話題,在日本商界流傳著……
社長的辦公室,佔地約幾十坪,裝潢得不算富麗堂皇,卻也不失威嚴莊重。一開門,便可看見偌大的辦公桌。而桌子後面,是一大片的透明玻璃窗,可以看見窗外的藍天白雲,和底下道路上的車水馬龍……這是一間極具質感的辦公室,在在顯示出主人君臨天下的霸氣。
此刻,玻璃窗前,一個男人正背對著門口,陷入沈思。
他的身材高大結實,一身義大利手工西裝,讓他的肩膀看來更寬闊,雙腿看來更修長,黑色短髮俐落有型,乖乖服貼在頸後……
男人有一張英俊的臉,濃黑的眉與眼有種震懾人心的力量,厚薄適中的唇,此刻微微抿著,讓他看來有些嚴厲。
他是方雅彥……不,正確來說,他現在的身份是鷹村雅彥--「鷹村集團」有史以來最年輕的社長。
來到日本五年,他過得意外順利,沒有受到任何人的排擠或者是冷嘲熱諷。一方面是因為鷹村家的人真正地接受他,另一方面,則因為他是鷹村家唯一的繼承人。若是沒有他,身體不再硬朗的鷹村正和,根本無法扛下鷹村集團,而向來難以信任旁人的他,也不可能把公司交給其他人。
說起他和鷹村正和的關係……
他來到日本,見到鷹村正和的那一天,情緒意外的激動。一看到自己的父親,就想起可憐的已故母親,當時他真的有股衝動,想上前猛力朝他揮一拳,才能夠稍解他心中的怒火。
可是,就在他的理智即將潰堤之際,母親的話又迴盪在耳邊--「不要恨他,畢竟是你爸爸……」所以,他靜下心來,把怨恨撇開,以平常心去面對鷹村正和。
這五年來,他們父子的關係雖不能夠說是親密,卻也不是全然的冷淡;兩人間總帶著些微的生疏,彼此的關係就這樣微妙地維繫著。
他能夠感覺到鷹村正和對他的信任。對他,鷹村正和從不吝於讚美,也會和他討論公司的事,但並不加以干預。
這五年來,除了頭兩年必須熟悉語言,和進修商業課程外,他可說是如魚得水。但,儘管如此,他還是會想念起外婆、外公、小甜和莫家的人……
五年了,他一次都沒有回去過,和外婆都是靠電話來聯繫。每次聽見外婆思念他而哽咽的聲音,總讓他覺得好心酸。而每回承諾會回去,卻總是因為繁忙的工作而軋不出空檔,最後只好又黃牛。
而小甜呢?
到日本後,起先他們也是通電話,到後來網路比較發達之後,就改通E-mail。
除非有什麼緊急事件,用文字溝通太慢,小甜才會來電。
每當在電話裡聽見她那熟悉的聲音,他的心便會意外的平靜下來。而當她像個小麻雀般吱吱喳喳的嗓音在他耳邊響起,他總忍不住讓笑意從他唇邊泛開,然後便意外地發現一件事--即便自己和她離得這麼遠,她卻還是有辦法讓他一解煩憂。
沒關係,他就快回去了……就快了……
他揚起嘴角,淡淡地、卻溫柔地笑了。
「嘟嘟……嘟嘟……嘟嘟……」電話內線響了幾聲,他回神,轉身走近辦公桌,按下通話鍵--
「有事嗎?」
社長秘書鈴木透過內線稟告道:「社長,鷹村老爺來了。」
鷹村雅彥揚了揚眉。「我知道了,請他進來。」
門緩緩被推開,一名老者坐在輪椅上,由鈴木推了進來。
輪椅上老態畢露的老人正是鷹村正和--他的父親。他自從四年前中風後便不良於行,出入都必須以輪椅代步。
鈴木把鷹村正和推到待客用的沙發邊後,很快地退出辦公室,準備泡茶工具。鷹村老爺有時都會來公司與社長會面,討論公事兼閒聊。
鷹村雅彥走到沙發邊,坐下。
「爸,怎麼來了?」
「我在家悶得無聊,翔跟小薰都不在,我不知道去哪裡好,便來打擾你了。」鷹村正和眉眼間帶著笑,顯然心情極好。
父子倆面對面,兩人像是同個模子印出來似的相像。
鷹村雅彥笑了笑。「我看過報導,翔的工作量不比我小,見不到人是自然。小薰的話……說不定又上哪家沙龍作SPA去了。」
鷹村翔,今年二十七歲,是日本廣告界當紅的廣告人;而鷹村薰,正值雙十年華,還在就讀新娘學校,是位嬌滴滴的大小姐。
「唉……還是你比較得我的心啊!」鷹村正和歎了口氣說道。
鷹村雅彥笑了笑,不予置評。
「雅彥,幸好有你,否則鷹村家真的會垮掉……幸好你不計前嫌,能夠回鷹村家認祖歸宗,也總算了卻我一椿心願。」鷹村正和驕傲地看著他的兒子,對他的成就與有榮焉。
「那也是媽媽的心願。」他淡淡地說。
「你母親……是個堅忍不拔的女子啊……」提起方雪英,鷹村正和臉色黯然。「不是我狠心,我是身不由己啊!」
鷹村雅彥斂下眼,沒有回話。
那是他們上一代的事,他無話可說,也插不了手。既然母親臨終前說不怪鷹村正和,那他也就遵循母親的意思了。
為了不使氣氛繼續低迷下去,鷹村正和主動提起公事。「我聽鈴木說,最近公司和台灣合作的案子,你打算親自出馬,是嗎?」
「是的。」
「也好……你已經很久沒有回去看看了。」鷹村正和突然眉頭一皺,苦惱地道:「可是……公司怎麼辦啊?」
「還有父親您啊!」鷹村雅彥接話接得很快。雖然父親行動不便,也很少過問公司的事,但他相信公司的事對父親而言還是游刃有餘的,所以他才會這麼放心地決定回台灣一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