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總管。」故作嬌滴滴的聲音說道:「蘭玉靜候你的指教。」
「妳離開悅春樓,搞不好是多此一舉。」噙著淡淡笑意,展榮氣定神閒地娓娓道:「妳不想當妓女,求夫人為妳贖身,而一個『良家婦女』除了在閨房內對丈夫施媚術之外,對其他男子可不會像妳這樣媚笑說話。」
蘭玉水眸圓睜,再也笑不出來。她讀過書,自然聽得懂他的譏諷。
「蘭玉命苦,不幸淪落風塵,多虧堡主見憐,保住清白之身,自甘在冷家堡為婢,只是初來乍到,怕得罪人,所以不敢板起臉故作正經,沒想到卻被大總管誤會我招蜂引蝶,蘭玉知錯了。」說知錯,卻是振振有詞。
「巧舌利嘴,不簡單。」展榮噙著一抹輕悠淺笑,「有件事我必須提點妳,這年頭,不流行對恩人『以身相許』,何況妳的恩人是夫人,若非夫人開口求情,堡主絕不會為妳贖身。天底下可憐的姑娘太多了,被賣入妓院的數不勝數,他救得了每一個嗎?妳千萬不要報恩報錯了對象,自找麻煩。」
蘭玉垂首不語,一臉的不服氣。
所謂「英雄救美」,當然是像她這樣的美女才值得救。
「妳來冷家堡快一個月,大概也打聽到不少關於夫人的事,那妳更應該感念夫人對妳的仁慈。」展榮語重心長的說:「夫人幼年喪父,過了好幾年的苦日子,所以她一聽到妳也是因為父亡而落難,自然想要拯救妳;而將妳帶在身邊,也沒讓妳幹過一件粗活,但人貴自重,可別因夫人天真善良而以為她好欺負。」
「蘭玉不敢。」她完全感受不到他的好意,用平板的聲音道:「夫人交代我做的事,我從沒偷懶。大總管,夫人可能在找我了,我可否告退?」
展榮探了探她的神情,終於道:「妳去吧!」
對一個冥頑不靈的女人,他能說些什麼?
不過,他必須提醒堡主一下。
冷霄聽完,譏誚一笑,冷冷地說:「那種女人,理會她幹什麼?待她有所行動,再收拾她不遲。」
「但夫人年輕天真……」
冷霄皺眉,沉吟半晌。「也該派人去接香霓與天慈過來,你走一趟吧!」
層榮苦笑。「堡主,你真是給我找了件好差事。」
「瞧我對你多好,嗯?不用太感謝我。」冷霄難得幽默。
展榮不得不承認,男人娶對了老婆,其影響力大到可以嚇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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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柳好喜歡讀書習字,以前被大娘杜絕學習,如今有一大間書房的書供她看一輩子,教她如何不感激丈夫?
十歲後就沒再拿過毛筆,重新執筆不過一個月,自然寫不出什麼好字,但雪柳很用心的臨帖,像個甫進學堂的學子,希望博得師傅——老公的讚揚。
蘭玉在一旁磨墨伺候,越看越不是滋味,忍不住道:「不是我要冒犯妳,夫人,我隨便寫都寫得比妳好看!」
「當真?」雪柳眨著純真的眼眸,起身道:「換妳寫寫看。」
蘭玉也老實不客氣的坐下去寫,還特別拿出精神來,一般私塾先生都不見得比她寫得好,別有用心的說:「夫人,不如妳拿我寫的字給堡主看,說是妳寫的,相信堡主一定會驚喜妳進步神速。」
表面上賣乖巧,私心則想找個機會「不小心」透露其實是她寫的,這麼一來,堡主會對她另眼相看,而鄙視夫人的投機心態。
雪柳顧著欣賞她寫字的技巧,沒把她的話當真。
冷霄走進書房就瞧見奇怪的一幕——丫頭大搖大擺的端坐桌前,夫人立在一旁倒像個書僮,他臉馬上拉下來,重重咳了一聲,蘭玉霍地起身。
「堡主!」嬌聲低喚,怯怯的,蘭玉相信堡主是憐香惜玉之人。
雪柳沒心眼的招呼丈夫,「夫君,你來看看,蘭玉的字寫得真好!」
冷霄終於拗到她改口叫夫君了。
把蘭玉的字親手拿給丈夫看,蘭玉正暗自竊喜,雪柳還作善意的解釋:「蘭玉說願意把她寫的字當成我的,好讓你驚喜;但我怎麼敢呢!夫君是何等精明的人,一看便知差太多了。唉!我不知要練幾年才能寫得好。」被一個丫頭比下去,嗚∼∼好丟臉喔!
冷霄噬人的目光朝蘭玉看了看,「刷」地將手上那張字撕成四片丟在地上,森冷道:「浪費了一張上好的宣紙!身為奴婢不守本分,大模大樣的賣弄文才,再有第二次,我立刻將妳丟回悅春樓當個『色藝雙全』的妓女,教妳賣弄個夠!」
「奴婢不敢,奴婢下次不敢了。」蘭玉應聲跪倒,第一次見到堡主猙獰的一面,俏臉刷白,心頭冰冷。
「夫君,你在生氣嗎?」驚愕與恐慌再次飛進雪柳眼底,「是我要她寫的……」
「妳不是很認真在習字嗎?怎麼會變成她在寫?」
「她說她寫得好看,所以我想看……」
「一個安分的奴才絕不敢誇耀自己書讀得好或字寫得好,因為那不是奴才該做的事。照理本不該買下蘭玉,大富人家寧可要不識字但老實安分的奴婢,不容易出亂子。」冷霄眼中的怒火在面對妻子時消退了些,口氣也溫和許多,但道理還是要眼她講清楚。
雪柳輕垂螓首。「我以前也是這樣被人輕賤……」
「那不一樣。」冷霄連忙擁住她,柔聲道:「妳本是風家的二小姐,妳大娘錯待妳,那是她心胸狹窄,妳依然是風家小姐;蘭玉不同,她已家破人亡,被賣入妓院,如今的身份是奴婢,那麼她就必須忘記過去的好日子,忠於奴婢的身份,否則便是給自己找麻煩!柳兒,生活是現實的,尊卑上下要分得明,這個家才容易管理。」
「我明白。」過了兩個月的好日子,她逐漸明白人不能老是活在過去,不能因為自己是小可憐,就以為別人也是小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