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薈儀臉色驟變,全身發冷。這孩子好可怕,他才幾歲,竟能如此洞悉人性的幽微奧妙,看著他認真的小臉,她竟不由得簌簌發抖。
她若一輩子生不出兒子,就像現在這樣,她雖能憑恃家世穩坐元配之位,但卻無法阻止丈夫四處尋芳;如果凌重勤令別的女人懷孕生子,就會有第二個、第三個何新雨,如此一來,早晚將危及她的地位。
但她若生了兒子,她卻要終生提心吊膽,她永遠都會記得凌飛的詛咒,這樣她要怎麼愛她的兒子?
心念及此,她唯一的念頭竟是逃開!
「別再折磨我娘,那麼我不管怎麼報仇,我都不殺妳!」
她幾乎沒聽完凌飛的話,只是跌跌撞撞地,踉蹌著奔向密室出口,但一名彪形大漢卻擋住她的去路。
「凌夫人,他們……」
這裡的事還沒有完結,現場也還沒收拾,她可是掌控一切局面的人,現在居然要落荒而逃?
「丟進湖裡去!用布袋裝了,大的小的都丟進湖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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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寧猛地驚醒,渾身冷汗。
好久沒有做這個夢了,八歲的恐怖記憶從未抹滅。十八年了,他似乎還能夠嗅聞到那間潮濕幽暗密室裡的血腥味……
本來,他也該在十八年前死去的。手腳被捆縛著裝在麻布袋中丟到太湖裡,加上秋夜湖水冰冷,就算是九命怪貓也該死透了!
只是那粗麻袋織得極密實,一時半刻竟沒有沉下去,或許是他命不該絕,雖然因為窒息而昏迷,但也教人撈了上來。
從他甦醒過來,再世為人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再是凌家的少爺。他告訴自己,他只是何新雨的兒子,無論付出多大的代價,他都要回到風花雪月樓,為慘死的母親報仇。
撈到他的是一個殺手,為了一宗「生意」而來到太湖。那殺手雖殺人不眨眼,但,一來殺人一定要收錢,二來不殺孩子,既然因緣巧合救起了他,就沒理由再把他丟下湖中淹死。
聽他說起緣由,那殺手本想收個一兩文錢意思意思,去替他殺了周薈儀這狠毒女人,為他娘、也為他出口惡氣,但他拒絕了。
「自己的仇要自己報!」
他自幼便冷靜早熟,雖然遭逢劇變,但並不慌張失措。一個八歲孩童竟能沉著若此,讓那殺手嘖嘖稱奇,認為他是塊材料,於是他被帶進了江湖中最負盛名的殺手組織--鬼門關。
鬼門關中的每個人,只要聽說他詛咒周薈儀的經過,都不由得拍案叫絕,而他的新名字也由此而來。
「從今以後,你就改名叫『莫寧』,你既答應不殺她,就只能讓她永世不得安寧,這個名字會一直提醒你,不能忘記殺母之仇。」
從此,莫寧便留在鬼門關習武修業,十八年不曾再到太湖,但他未有一刻稍忘母仇。
這十八年的每一天,他都在為復仇做準備,復仇的對象不只是周薈儀,他連整個凌家都恨上了!
雖說凌重勤是他的生父,但喪母的創傷早讓他的孺慕之情轉為憎恨,在他們最需要他的時候,他沉溺在哪個溫柔鄉?
儘管凌家基業穩固,似乎難以動搖,但他決心要傾覆它!
所以,他要回到風花雪月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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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說,你想報仇的時候,就要讓你去報仇!」
藍衣少女放下手中的書本,伸了伸懶腰,轉過頭來看他。「所以,你現在要去報仇了?」
「是的,公主。」
「我又不是皇帝老子的女兒,幹嘛你們老要叫我公主?」
嘴裡咕噥著抱怨,但她並非真要莫寧改口,反正她在江湖中本來就被稱為「陰司公主」,也不能說人家不對。
莫寧微微一笑,她難得露出小女兒的頑皮姿態,只有極少數的幸運兒才能看到她這一面。
「隨便吧!稱呼不重要。」她聳聳肩道。「既然你要料理私事,我會暫停你所有的任務。」
她是鬼門關目前的實際主事者,自然有作主的權力。
「多謝公主。」
「有什麼需要只管說,我會讓人幫你。」
「莫寧心領了!」
八歲那年,他就說了自己的仇自己報,沒理由現在卻要人幫,不然他這十八年的歲月豈不都失去了意義?
「那好吧!你自己看著辦。」
她突地笑起來:「你也真奇怪,你說你不殺她,那你就別自個兒動刀子嘛!我們要幫你殺,還不收錢,你竟也不肯,真搞不懂你!」
莫寧嘴角微揚,笑意中卻帶著肅殺。「公主,有時活著不是命好,死了反而解脫,妳說是嗎?」
他有他的堅持,也擬好了報仇的計畫,不殺周薈儀不是慈悲,因為她活著,只會更難過。
正如他名字所代表的意涵,他要令周薈儀永世不得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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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神!看我這招!」
白衣少年口中煞有介事地吆喝著,手中長劍挽了個劍花,然後平直地向莫寧襲來,不問可知,莫寧輕易地閃過了。
在莫寧看來,少年這一劍實在不知所以,若要欺敵,他在同樣的時間裡至少得挽出六七個劍花。而他平平剌來的一劍,出招速度既不夠快,角度也不夠辛辣狠准,根本一點威脅性也沒有。
他和這傢伙真是兄弟嗎?進入風花雪月樓後,莫寧始終懷疑著這一點,或許他們的母親差異太大,所以他們也南轅北轍吧!
莫寧目前在凌家的身份是用來練招的武師,凌重勤生性好武,但他的習武天賦顯然遠不如經商才能,武功始終難有進益,他只好把希望寄托在兒子凌翼身上,除了讓妻子調教他,並招募一批年輕武師讓他練招。
當年,周薈儀趁著丈夫遠行,弄死了何新雨母子,凌重勤返家後,她本想隨便找個理由搪塞過去。但正如何新雨所料,他未必在乎小妾的死活,卻不能不問獨子的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