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萱想像那場景,心情再壞,都忍不住逸出輕笑。「委屈你了,可慈她就是這樣。我下次說說她。」
「沒關係啦,她也是為你好。」牛世平爽朗地告別。「我知道你在忙,就不吵你了,為了不讓老闆娘罵我不夠努力,禮拜六可以約你嗎?」
劉萱咬了咬紅潤豐唇,刻意忽略腦海中響起的、小晴嫩嫩的折求——小阿姨,我這次月考又是第一名,你答應過我第一名就帶我去吃麥當勞的,可不可以帶我去?禮拜六你來好不好?爸爸都不帶我去姨婆家找你……
「當然可以,我恭候大記者的大駕。」劉萱說著,一面甩了甩,把那軟軟童音給甩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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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駿傑覺得剛剛那通電話已經耗盡他全部的體力,掛了之後,四肢無法移動,只能攤在沙發上,連把話筒放回去的力氣都沒有。
那嗓音爽脆的女生,是萱萱的好友吧,跟劉萱是那麼不—樣,直接而銳利的拒絕了他的探問,也讓他整整培養了一個多月的勇氣就這樣委靡死去。
是的,從那個他克制不住自己的夜晚開始,到現在,他一直沒有勇氣跟劉萱聯絡。
千頭萬緒的思緒折磨著他。
已逝妻子的身影聲容,兩人從大學開始,一路共度的甜蜜時光,一當完兵就結婚,嬌妻陪伴自己事業的起步期,到車禍意外,剛失去採薇時的黑暗無望,稿木死灰……
到劉萱回台北上班以後,頻繁互動之間醞釀出來的特殊吸引,讓他發現自己的心重新開始在運作。
尤其是劉萱看著他時,那盈盈的眼波,在兩人目光相對時,仿如受驚小鹿般慌亂的逃避……
還有夜裡屢屢人夢的姣好嬌艷,他可以感覺自己如脫韁野馬般的慾望,想碰觸她雪般的肌膚,想愛寵那含羞的紅唇……
清醒時不敢想,卻又不能不想,逼得自己快要發瘋,只能一再壓抑。
最後,在病著的時候,意志力被她的溫柔關心擊潰。
他做了,他吻了她。
至今依然不敢相信自己。
那個小男生般,老跟在他和采薇身後團團轉,笑聲清朗如銀鈴,甜甜叫著胡老師的小女生,現在,已如盛開般的玫瑰,美得令他喘不過氣。
深深歎了一口氣。胡駿傑連苦笑都笑不出來。
他就這樣一個人坐在黑暗的客廳裡,聽著時鐘滴滴答答走著,腦中已經不勝負荷,一片空白。
真是一片空白。
這一個多月來,他把自己埋進大量的工作、會議、案子之中,想逼得自己忘記或忽略太多的罪惡感,太多不敢也不該想的事情,累到回家連跟小晴多講兩句話的力氣都沒有, 自虐到連同事都看不下去。
「你幹嘛這麼賣命?要搶總經理位置,說一聲就好,我難道是不講理的人?讓給你就是了,誰叫你有女兒要養。」
和他一樣同是副總的聶銘宇,雖然不愛講話,開了金口也是懶洋洋的,但講出來的話卻犀利非常。
「景氣不好,案子都緩推了,你幹嘛還把自己忙成這樣?」
在同一個集團工作這麼久了,兩人率領著不同的部門分庭抗禮,年齡相仿,較勁的味道不是沒有。
不過,他與聶銘宇畢竟是同期進來,一起從基層一路升上來到副總的。
而兩人在集團裡更是僅有的兩位非家族成員而擔任高階主管,頗有一點同舟共濟的革命情感。
胡駿傑只是扯扯嘴角,連苦笑都不算。
丟下面前堆積如山的卷宗文件,往後仰靠在皮椅上,他揉著眉心。「老聶,你到底怎麼辦到的,從來沒看你為了工作以外的事情煩過。有什麼秘訣?」
「原來你不是為了亞太金融中心的案子在苦惱,那我是高估你了。」聶銘宇還是似笑非笑的調調,他斜坐在辦公桌角,隨手翻翻文件。「我看你是悶出問題來的。不然這樣,晚上跟我去喝點酒散散心吧,放鬆一下。」
胡駿傑抬頭。
他的斯文俊逸和聶銘字的瀟灑霸氣,本來就是完全不同的兩個典型。
一向也知道聶銘宇的作風和自己大異其趣,但聽到聶銘宇這麼直接的說出口,他還是有點驚訝。
聶銘宇扯起慵懶笑意。「你這什麼表情?要你喝酒好像要你的命一樣。適當的放鬆是必要的,你這樣燃燒自己,有錢賺沒命花,不是很好笑嗎?」
「喝酒就是你的放鬆方式?」胡駿傑苦笑。「我還好,倒是—你,你們二部的壓力比我們更大,酒能少喝就少喝點,你才小心有錢賺沒命花。」
「男人幹嘛這樣婆婆媽媽的,你講話比醫生更像醫生。」聶銘宇哼了一聲,一面說著。
胡駿傑卻是聽到「醫生」二字:心頭又莫名其妙地揪了起來。
聶銘字看著他臉色一黯,不動聲色的繼續講下去:「而且,喝酒管喝酒,跟知情識趣的小姐聊聊,有時也有意想不到的放鬆效果。你別說,這樣沒負擔的談談心說說笑……」
胡駿傑搖頭。「我不好此道。」
聶銘宇眼神閃爍著火焰,他就是要逼胡駿傑談這話題。
「男人不好此道,只有兩種可能,清心寡慾,或有適當管道宣洩。幹嘛?你老婆已經過去好幾年了,難道打算當一輩子太監?明人不說暗話,你難道一點『需要』都沒有?」
胡駿傑也不是省油的燈。他抬頭反擊:「難道你去那種地方,是去解決『需要』的?我還以為你老聶風流而不下流,只是去喝酒聊天。我倒想知道,我們唐特助對這件事有什麼看法。下次我問問她。」
要說長袖善舞、談笑用兵的聶銘宇有什麼弱點,那胡駿傑可抓到七寸了。
「唐特助」三字一出現,聶銘宇黝黑俊臉上的笑意僵了僵。
他收起略帶嘲謔的表情,站起身,拍拍熨貼西裝的下擺:「好吧,你要出世修道就隨便你。只是我說真的,你這樣壓抑下去,會早死。別忘了你還有女兒要照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