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盛藍飄逸的身影才剛出去,聶銘宇後腳就進來了。
他性格的俊臉上表情高深莫測,涼涼看著已經累得鬍渣都冒出來,略顯憔悴卻更添頹廢美的胡駿傑。
「有事嗎?」胡駿傑連頭都沒抬:「那個,你要吃就拿去,聽說是庸特助煮的,你應該吃到不想吃了吧。」
「你哪壺不開提哪壺幹嘛廠聶銘宇沒好氣。他到旁邊的皮沙發坐下。「我還以為你今天下台中去了,怎麼,會議取消了?」
「那邊臨時要改時間,我反正這邊事情也做不完。」
「忙得怎麼樣?已經快九點了,你不用回家?女兒吃什麼?」
「她在外婆家。」胡駿傑還是埋頭振筆疾書籤著名:「你才該回家了吧,怎麼不跟唐特助一起走?她剛出去。」
聶銘宇拉松領帶,索性把長腿就跨在玻璃茶几上,也是累得慘慘的樣子:「不用你關心,你先煩你自己那一筆吧。」
「斷層的評估報告還沒全部出來,不過其它的都差不多了。」胡駿傑翻著文件:「過完年可以開始做第二階段融資評估的部份。如果順利的話……」
「誰跟你說這個。」聶銘宇揉著太陽穴。
「不然你要說什麼?」
聶銘宇沉默。室內陷入寂靜,只剩外面大辦公室偶爾響起的電話聲當背景,以及空調出風口幾不可聞的細小噪音。
「你跟唐特助……最近有事?」胡駿傑隨口問。
聶銘宇沒有回答。半晌,只是吐口長氣。「女人,我永遠搞不懂她們。」
「你這樣的人說這樣的話,很沒有說服力。」胡駿傑還是低者頭,嘴角略揚。「你聶副總不都是讓女人搞不懂的嗎?怎麼,風水輪流轉?」
「你不用取笑我,我聽牛世平講了。」聶銘宇哪裡是讓他,調侃著玩的角色,他涼涼的出擊:「你跟那個漂亮醫生怎麼樣了?牛世平說他還冒險幫你們撮合?」
胡駿傑的笑意隱去,陰鬱表情重新籠罩他疲倦的英俊臉龐?
「他多管閒事。」
對一向寡言內斂的胡駿傑來說,這已經是很重的話了。
聶銘宇稀奇地挑了挑眉:「原來真有其事,連你這種得道高僧都可以惹火,牛世平真有點本事。」
胡駿傑不搭腔,只是悶著頭繼續看他的公文。
「你到底打算怎麼樣?」
「老聶,這世界難道是我想怎樣,就可以怎樣的嗎?」胡駿傑終於受夠了,他抬頭,炯炯的目光直射向聶銘宇:「你覺得我可以做什麼?她是我太太的表妹,她們的媽媽還是親姊妹,我老婆死了才幾年,我就去招惹人家,這算什麼?講出去有多難聽?」
「我從來不管好聽難聽這種無聊事情。」聶銘宇還是一派閒適:「不過你自己摸摸良心,你是覺得『不能』招惹,但不是『不想,吧?」
「我……」胡駿傑語塞。
聶銘宇慵懶眼神此刻燃起細微火焰:「別想騙我,我是過來人,看得出來。明人不打暗語,你有沒有招惹人家?」
尷尬和些許羞愧浮現在胡駿傑刻意用文件遮住的臉上。
他的濃眉愈鎖愈緊。
「男歡女愛,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喜歡就喜歡,沒什麼好多想的。你老婆死了,她也還沒嫁,我看不出有什麼理由,好讓你這樣苦惱得要死,還要變相壓搾員工加班賣命。」聶銘宇嘴角一直掛:著嘲謔的淡笑。
「別再說了,我自己心裡有數。」胡駿傑難得有點火氣,他啪的一下把文件丟開,又翻過另一份。「沒有可能的事情,說了也是白說,浪費你我的時間。」.
聶銘宇也乾脆,就這樣閉嘴。
他起身,把扯掉的領帶塞進襯衫口袋,緩步走到門邊開了門,卻又停住了。
「老胡,你有沒有發現……」握著門把,聶銘宇嗓音中的嘲意不見了,他只是很平淡,好像壓抑著什麼似的,緩緩問:「年紀有了一點以後,人會愈來愈膽小?」
胡駿傑有點不解,他抬頭,聽著。
「我剛說我摘不懂女人。我是真的摘不懂。」聶銘宇那樣永遠自信滿滿的男人,此刻居然有些落寞蕭索:「她們為了所謂的愛情,為什麼可以那麼傻?還是,那其實是一種勇氣?」
「勇氣尹」胡駿傑重複著,皺起眉。
「沒錯,我們沒有的東西。」聶銘宇嘴角又扯起那嘲諷中帶點苦澀的笑:「我跟你,都是膽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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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一直忙到過十一點才下班回家的胡駿傑,沉默地開著車在台北街頭走走停停,腦中不斷重複著聶銘宇的話。
自己膽小嗎?
他一直以為是謹慎而理性,他一直告訴自己這一切行不通,卻在強烈的吸引力之下節節敗退。
理性與感性交戰之下,讓他簡直要精神分裂。
他無法忽視自己的心,那樣深深的被劉萱的淚與笑給牽引。
但是他也沒有力氣去面對可能必須面對的一切,那千絲萬縷的人際關係、外界觀點、甚至是自己的罪惡感……
也許聶銘宇是對的,他們只是膽小。
因為有些神思恍惚,他在前車煞住之後沒有及時反應……
等到已經要撞上了才幹鈞一發的猛然踩死煞車!
「吱!」
煞車發出刺耳噪音。
力道太猛,整個人還往前狠狠壓上方向盤,他嚇了一大跳,這才回神。
「少年仔,開車嘍度孤——打瞌睡一啊!」旁邊並排停住的計程車司機按下車窗,豪邁地喊過來。
胡駿傑只是一頭冷汗,心跳得好猛,握著方向盤的手甚至有些顫抖。
光是這樣,他就嚇成這樣,他一點都不能想像,當時被酒醉駕駛的車迎頭撞上之際,那嬌滴滴的血肉之軀是受著怎樣的苦、怎樣的驚嚇。
他永遠記得到醫院看到中午分開時還巧笑倩兮的韓采薇,急救失敗後一身血污的樣子。他只覺得自己身體有一部份已經隨著她死去。
而當時還在急救的劉萱呢?他完全沒有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