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失笑,「這算惡夢嗎?你應該很高興能大振妻綱,在夢裡好好折磨我一番。」
她想跟著笑,苦澀卻狠狠地掐住心尖,讓她努力擠出來的那朵笑像殘雨中的落花。
「在夢裡……」她仰高小臉,別有含意地望著他,「我是這不得已的,我並沒有存心要利用或傷害你,我好希望你能夠瞭解,你對我非常非常地重要,我這輩子最不想傷害的人就是你。」
他的眸光因她真情流露的告白而變得熾熱起來,「冰娘,你說的是真的嗎?我對你真的很重要?」
她不該再給他希望,不該再用感情牽絆住他,不該再讓他飛上幸福快樂的白雲後,再狠狠地奪走他的喜悅和信任……
可是在這一瞬間,當她迎視著他真摯又渴望的雙眸時,她發現她再也沒有辦法欺騙他……還有自己。
「是的。」她緊緊地環抱他的腰,堅定不移地道:「你是我這輩子最重要也是最在乎的人,我真的真的不想失去你。」
不管未來命運如何,她只想好好把握這一刻的溫暖。
他的眼神像在剎那間被點亮了起來,燦爛溫暖的春光飛入了他眼底。
「你不會失去我的。」他堅定地摟緊她,彷彿想要將她每一寸肌膚都深深地融入自己的身體裡。
她沒有回答,只是將他摟得更緊。
就容許她借得些許時光,偷來與他共續情緣一場吧!
就算到最後她沒有落得好下場,就算所有人都無情地唾棄她,這刻骨銘心的溫存將成為陪伴她度過的力量。
第七章
她必須要贖罪,為自己的所作所為。
她何德何能擁有這麼好的男人,這麼珍貴的憐惜和摯愛?天可憐見,就算不知道這段假鳳虛凰的姻緣能維持多久,她還是要終其一生盡全力來回報他這份似海般的深情。
第二天一早,曉陽初綻,清晨的露珠還在荷葉上晶瑩地滾動著,從軍大踏步走出玄樓,準備上朝,一襲鐵灰色皂羅長袍和猩紅色披風合身地裹著他高大的身軀,通身上下散發著穩重和無可匹敵的正直、堅定氣質。
狄驚恭敬地跟隨著他來到馬廄,一旁瘦小,頭上瓜皮帽壓得低低的馬伕忙不迭地遞上韁繩。
「阿福,多謝。」他看也未看地接過韁繩,俐落地躍上駿馬奔雷,奔雷愉快地低嘶一聲,噴氣踏蹄。
狄驚也上了馬,不過他有些遲疑地瞥了眼瘦小畏縮的馬伕,有一絲迷惑。
這不是……
他嚥下驚異和笑意,匆匆望向面露深思的從軍,可是他顯然心底有事,以至於一時沒有察覺異狀。
他們策馬緩緩出了將軍府,狄驚回頭一瞥,心悸地發現瘦小的「馬伕」也熟練地上了一匹小馬,偷偷地邊安撫馬邊悄悄地跟在他們後頭。
狄驚又是駭笑又是苦惱,猶豫不決地望著前頭駕馬的將軍。
在穿過兩條大街後,從軍突然微微控韁放慢速度和狄驚並騎,低沉而銳利地道:「看我暗號,出手迅速,擒下跟蹤者。」
「大將軍……」狄驚一驚。
從軍修長的指節倏然輕彈,靈巧飛迅地一勒馬韁,奔雷悄然地回蹄橫身阻擋住後頭的小馬和馬上猛然僵住的人兒。
狄驚無法不從命,低喝一聲拍馬飛躍向跟蹤者,卻是下手輕柔小心地將「他」拎下馬。
從軍因狄驚怪異的舉止微微一怔,濃眉一揚,「這是怎麼回事?」
狄驚慌忙拱手,「回大將軍,是……夫人。」
他一愕,「冰娘?」
但見瘦小的馬伕沒好氣地吐了一口氣,心不甘情不願地抓下髒兮兮的瓜皮帽,不無怨恙地瞪了狄驚一眼。
「唉,你早假裝沒看見就好了。」她嘟嘴道。
「是末將的錯。」狄驚連忙賠罪。
「沒關係啦,不過你的眼力真好,而且很有警覺性。」她忍不住瞪了大皺其眉的從軍一眼,「不像某人。」
她還以為他們之間會心有靈犀呢,哪知他笨得跟頭犀牛一樣,壓根就沒有感覺到她,害她心底不禁有點酸起來。
從軍啼笑皆非,他清了清喉嚨,板起一張臉,聲音裡卻有著無可掩飾的寵溺,「你看你這是什麼打扮?而且還騎馬……你存心讓我嚇掉半條命是不是?」
「哪有那麼嚴重?」冰娘不在意地揮揮手,嘻皮笑臉道:「更何況你也不應該怪我,我可是在盡一個做人妻子的本分呢。」
「我世某人的妻子不需要偶爾客串馬伕。」他策馬踱近她,大手猛然一撈,將驚呼連連的她安安穩穩地放置在身前,「走。」
「你要帶我去上朝開開眼界嗎?」她眼兒一亮。
「你想太多了。」他忍不住瞪她一眼,低吼道:「你是要回家。」
「回家?可是我要服侍你上下朝,還要幫忙照管馬兒……」她急忙巴住他鋼鐵一般的手臂。
「我說過了,你不是馬伕。」他咆哮道。
「這樣會對我造成很大的困擾耶!」她為難地道,小手還是緊攀著他的手,不讓他駕控馬兒。
他想笑,但又怕被這小女子順著竹竿往上爬。「困擾?哪門子的困擾?」
「我一連串的計畫表都做好了,你這樣會害我全盤計畫統統亂掉的啦。」她戳著他硬如石塊的胸膛,就算指尖發疼也顧不得了。「所以你不能把我送回家。」
「盡妻子的本分跟當我的馬伕有什麼關聯?」世從撫著額頭,突然覺得頭好痛。「你只要吃飽睡好坐在家裡等我回府就好了。」
昨天她就像只柔順依人的小鳥,今天早上卻搖身一變,成了一隻歪理連篇的小八哥鳥,他實在不敢想像如果惹毛了她,接下來她會變成什麼……一頭母老虎嗎?
果不其然,冰娘杏眼圓睜,母老虎當場現形,「我才不要當那種三等人!」
「什麼是三等人?」他不解的問道。
「等吃、等睡、等死。」她扳著手指頭怒氣沖沖的說,「一個女孩子的青春那麼短暫,萬一要是我比你短命早死了該怎麼辦?那就少了很多很多機會陪你,我豈不是虧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