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娘感覺到那月赫赫要伸手進懷裡掏物,她一急,瘋狂大叫道:「你們快讓開呀!傻瓜。」
沒有人領受她的好意,紛紛投以怒目。
從軍突然道:「放他們走。」
「將軍?!」眾人驚呼,抗議連連。
「放他們走。」他重複道,吞下在喉頭燃燒的痛苦和悲哀。
他已經厭倦了這一切,厭倦了這些謊言欺騙和心痛……
他的愛和姻緣徹頭徹尾都是一場大謊言、大笑話,掏空了他的心,也掏空了他的靈魂。
他永遠不會原諒自己的愚蠢。
冰娘強忍著戰慄,拚命忍下幾欲奪眶的熱淚。
相公,原諒我……原諒我……
她知道,在這一刻他恨極了她,因為她傷透了他的心。
但是寬厚心軟的他呵,還是捨不得傷她一絲一毫。
重重的包圍開了一個小缺口,正好容得他們倆離去,只是出乎冰娘的預料,那月赫赫在即將穿過虎視眈眈的高手群時,驀地大叫一聲——
「世從軍,你以為我會放過你嗎?」他的手自懷中伸出,往從軍的方向一抖。
「不!」冰娘尖叫一聲,想也不想地撲攔了過去。
在紛亂和震驚之中,所有的人——包括從軍——都清清楚楚地看見一隻血紅色的晶瑩蜘蛛緊緊釘在冰娘的胸口!
「老天!」從軍臉上的血色霎時褪得一乾二淨。
冰娘纖巧的身子在墜落……他猛然衝向她。
那月赫赫呆了一呆,不過他很快便回過神,趁亂要逃走,可是將軍府內猛將如雲,哪容得他逃掉?
狄驚手中的暗器無聲無息地射出,正中那月赫赫的背脊,他痛吼一聲,揮舞著緬刀逼開一柄長槍,想要伸手入懷掏出毒物,可是他已經沒有第二次的機會了,因為無數的刀槍箭戟、狼牙棒和暗青子紛紛捅入他的身體內。
他張大了驚愕與不敢置信的雙眼,噴出一道血箭,用苗語喃喃自語,「怎麼會……怎麼……」
砰地一聲,他失去生命的軀體轟然倒地。
「不要碰他,他身上有蠱毒。」狄驚急喊一聲,「用工具將他抬出去燒了。」
「是。」眾人挽起袖子大聲應道。
「老天,將軍和夫人……」狄驚突然想起,臉色蒼白地回頭。
從軍緊緊地擁著冰娘漸漸變得冰冷的身軀,驚痛欲絕地看著她雪白的小臉有著淡淡反常的血紅之氣。
冰娘緊緊地握著他的手,試圖用最後一點力量說明一切。「相公,我愛的只有你……我從來不是故意要騙你的……阿爹說……你是個正直可靠的男人……他在臨終前要我來找你……他相信你可以保護我……」
「你什麼都別說了,撐下去,我叫大夫、叫御醫……」從軍狂亂而失措,害怕失去她的恐懼狠狠地攫住他。
「我沒有時間了……」她困難地喘著氣,緊緊抓著他,不讓他鬆手。「我中了苗疆七大毒中的赤蛛蠱……會在一個時辰內毒發身亡……沒有……沒有時間了……相公,我在來投靠你之前……也不知道我會愛上你……我……我不能讓他傷害你,還有大家……他身上都是毒……毒……」她的意識開始混亂,話語也逐漸紊亂。
老天!他完全明白了。原來冰娘生恐那月赫赫傷害他和府裡的人,所以她才會故意說那些激怒眾人的話。
而他卻該死的相信了。
他怎能這樣對待她?
「冰娘!」他狂叫著,熱淚如雨下。「我不准你死,你不會死的,你聽到了沒有?我不准!誰也不能把你從我身邊搶走!」
「相公……我看不見你……看不清楚……」她的視線越來越模糊,冰娘驚恐地撫摸著他的臉,試著想要看清楚,「相公……」
他的心整個碎了,抱住她悲慟失聲,「不準死……冰娘……我的冰娘……」
他在哭?他在為她而哭?那麼表示他原諒她了嗎?
冰娘緩緩露出一朵美麗的笑容。
「我好累……好累……終於可以不用再瞞你了……」她的意識緩緩飄離,但她猶強自抓住最後一絲的清明,「相公,你跟嬸娘和好吧?這是我最後的心願……求求你……」
在得知消息與騷動,急急趕來的老婦人和晉深看見這一幕,哀哀痛哭了起來。
「孩子,你別再掛念嬸娘了……都是我害的,都是我……」老婦人傷心得語無倫次。
「大嫂……」晉深眨動著淚眼,不敢相信她就快要離開他們了。
「該死的,你如果不活下去,不嫁給我,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他們的。」從軍開始大吼大叫的威脅,「而且我要發兵追殺那月蓮蓮,我要她為她那個該死的蠢弟弟償還血債!」
「相公……你……」胸口燒灼的劇痛攫住了她所有的感覺,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冤冤相報何時了……放手吧……我只要你活得快樂……」
「沒有你在我身邊,我又怎麼會快樂?」他虎目淚如雨下,狂痛而脆弱地低喚:「別走……求求你別離開我……不要離開我,我不能失去你,老天……」
被驚動和圍觀的官員越來越多,所有人都震撼地看著這一幕——這即將成親卻要面對生死訣別的愛人。
冰娘緊緊地握著他的手,驀地頭一偏,失去了所有的知覺。
「冰娘!」從軍瘋狂地嘶吼。
桃李不禁風,回首落英無限,陽斷,腸斷,人共楚天俱遠……
第十章
「她怎麼樣了?」
「嗯。」
「她會好嗎?」
「嗯……」
「她……她死了嗎?為什麼臉色這麼白?」
「嗯?」
在玄樓臥房裡團團轉,幾乎將地板磨穿了的從軍驀地站定,滿眼焦急又氣惱,可是又不敢對坐在床榻旁把脈的高大溫文男子怎麼樣。
「向神醫,」他改為懇求,低聲下氣道:「求求你告訴我,她……她有救嗎?請你告訴我她還活著。」
京城第一神醫的向落花緩緩抬頭,溫雅地露出一抹笑,慢條斯理地道:「她本來就沒死。」
「那……那……」從軍想笑,卻還不敢放鬆,「那她……還有得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