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錦自顧自的說著,然而坐在她對面飲茶的文字征卻置若罔聞,瞧也不瞧她一眼。
她睇著自個兒努力了一個上午的成果,那些糊成一團的字,令她不禁一歎。
記得那一日,九娘替她寫了三帖字,不消一刻鐘,而且寫得字體工整;然而她,坐在這兒沒兩個時辰,也該有一個時辰了,卻連一帖都寫不完……她的手又疼又酸,可他偏偏不放過她。
好狠心的二爺啊!見她手背上的傷結痂又脫落,便認定她的傷好了,非得要地習字不可。
還她柔情的二爺啊!疼她的二爺不會這般沒人性。
「二爺,快要晌午了,該不該用膳了?」請容許她再討饒一回吧,隨便找件事來搪塞,只要二爺先放過她。
「你方才不是吃了幾塊糕餅?」他眼也不抬,逕自賞玩著他最為珍惜的西域茶壺,又拿起另一把薄若蛋殼的瓷壺倒出茶水,心情大好地遞了一杯給她。
「可我餓了……」她大膽地撒謊,接過他遞來的茶杯。
其實同二爺待在摘月亭裡品茗別有一番趣味,但是……她不愛習字啊,她就不愛碰文房四寶嘛!
二爺不讓她管帳、不讓她當跑堂,卻要她學這些,真不知二爺到底有何用意。
「真的餓了?」他不甚在意地瞅她一眼。
「思……」她應得有些心虛。
她不擅撒謊,可二爺的眼又太過銳利,好似他眼一瞟,便能輕易地看出她在想些什麼。
「待會兒便會送來,你的手不要停,繼續寫。」他又瞅著鑲滿寶石、純粹賞玩用的西域茶壺。
「二爺……」就這樣哦?
她當然知道時間一到,不用二爺吩咐,廚房自然會送午膳到這兒來,但她只想偷點時間啊,讓她偷,有什麼關係?非得這樣緊盯著她不可嗎?
前三天,他將她軟禁在房裡,不准她踏出房門半步,儘管她的腿一點事都沒有;然而古怪的是,二爺居然連著三天都待在水榭,儘管只是陪在她身旁逼她讀書,但已經夠教她驚訝的了。
打她被二爺買下至今,她從未連著兩天見二爺不出門的,近幾日算是頭一遭,加上今兒個……已經四天了。不知二爺的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他是下是發現她正是花滿閣的啞巴花娘……這幾天數二爺軟禁在這兒,哪兒都不能去,九娘又末上門拜訪,不知道九娘會不會替她擔心……下管怎樣,她得想個法子跑一趟花滿閣不可。
暗自思付著,她拿起茶杯呷茶,孰知漫不經心的她,忘了茶正燙著,一時燙了嘴,握著茶杯的手一鬆,茶水竟濺在她另一隻手上,敦她疼得直跳腳:
「你這笨丫頭!」
文字征哪裡管得著手上的西域茶壺,隨便往桌上一扔,便抓著她跑下摘月亭,將她燙著的手浸入摘月亭下的人工湖。
「茶定是燙的,你會不知道?」他有些哭笑不得。
真不知道她是不是有什麼毛病,只要一提起習字,她便整個人恍恍惚惚的,就連呷茶都這般漫不經心……
「我……」怎會不知道?只是……
「疼嗎?」他直瞅著她泡在人工湖裡、泛紅的手。
「還好。」說是嚇著了還差不多。
「舊傷好不容易才好了些,你竟又……」怎會有人笨到這種地步?
拉起她浸在湖裡的手,稍梢看了下,突地發覺她的指甲泛著漂亮的粉紅色,修剪過的指甲瞧起來既乾淨又漂亮,但……他好似在哪兒瞧過。
在哪兒?
「二爺?」見他抓著自個兒的手不放,她不禁湊近他一些。
聞言,文字征微微抬眼,驀地發覺兩人竟是如此接近,近得可以嗅到彼此的氣味……她向來不愛香料,更不愛熏香,身上有的只是淡淡的花香,是她沐浴後留下的香氣;這股香氣他似乎在哪兒聞過……
不對!他熟識的女人,倘若不愛香料,便愛極了熏香,甚少有人像她這般清雅樸素,可……這淡淡的香氣,他確實聞過,只是一時之間想不起來。
「二爺,你到底是怎麼著?」
見他直瞅著自個兒,大手緊握著她的,硬是不發一語,她不由得有些心驚瞻戰,伯他真的不小心瞧出了什麼端倪。
他掹地回神,睇著她瀲灩的水眸、挺直的俏鼻、鮮嫩欲滴的唇……
這麼柔嫩的唇,他似乎吻過……他吻過這般誘人的唇嗎?怪了!他怎會不知道錦兒竟是這般好看?
瀲灩的水眸彷若秋水般澄澈,挺直的鼻、厚薄適中的唇……如此精緻的五官配上她巴掌大的臉,以及細膩如玉、白皙似雪的肌膚……她活脫脫是個美人胚子,為何他壓根兒沒發覺?
以往以摘月亭為界,確實足為了保護她,但不是怕她那張美顏惹禍……因為她沒有美顏,有的只是素雅清靈的氣質罷了。
怎麼,不過是一眨眼的工夫,她好似脫了一些稚氣,多了一些姑娘家特有的柔媚氣息;上一回仔細瞧她,是什麼時候?;
前幾日她受傷時,他只注意到她身上的傷,並沒有想太多;如今一瞧,教他驚為天人、教他心頭猛地顫了下,一種古怪的念頭竄進腦海,敦他有種莫名的罪惡感。
「二爺?」許錦見他睇著自個兒,不禁有些赧然地垂下螓首。
二爺長得很好看的……記得以往自個兒老是瞧他瞧得忘神,不解為何天底下會有這般俊美的男人。
然而這般俊美的男人竟直盯著自個兒瞧……她快要無法呼吸了。
睇著她羞赧地垂下螓首,嬌媚的神態教他的心猛然一震,立即甩開她的手。
「二爺?」見他突地站起身,還連退數步,她不禁狐疑地睇著他。
她白嫩的粉顏在艷陽下更顯柔媚,眉梢眸底有著勾心的光痕,眼波流轉問更帶著姑娘家的羞澀溫婉,數他瞧得冷汗直流、教他心頭怦怦作響,震得他幾欲站不住腳。
「我出去了,你給我待在這兒。」他落荒而逃。
「二爺!」
他快步離開,不過一眨眼的工夫便不見人影。